纯白无袖上衣，蓝底碎花一片式长裙，齐颈波波头，袁倩站在东瀛美发的全身镜前，太短了，不应该剪的，这长度已经起不到修饰脸型的作用了，前面纠结了半天，结果……不过她真的瘦了，下巴本来微圆，现在变成尖尖的……她拽了拽发梢，快步下楼，突然觉得，可能刚才不剪，她一样会后悔。
出了地铁走在通往饭店的路上，还有几步就到了。袁倩突然停下来。他会不会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原地转身，四近张望，仔细辨识过路的行人。再转身，又看。没有，应该没有。袁倩笑笑，她太紧张了。
五点二十九分，袁倩站在饭店门口。约的是五点半，其实迟到一会也没什么，但她今天就是不想迟到。“小姐几位，有预约吗？”“一位赵先生订的包厢。”“好，请跟我来。”袁倩跟在领位的服务员后面，人不禁慌乱起来。他来了吗，他到了吗，男生一般不会迟到的。其他同学到了吗，看到他会不会很尴尬……边想边下意识地整理头发、裙子。应该先去一趟洗手间的，口红颜色肯定不匀了。她问服务员：“请问到了几位了？”“到了三位了。”袁倩想说等一等，然而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哎哟，是袁倩嘛……”一个人叫起来。包厢里就两个人，袁倩快速辨认着他们。“班长！周立然……？”周立然笑起来，直说“发福了发福了”。秦升呢？她看到班长右手边的位子空着。“这里，有人吗？”“没人，你坐吧。”“就我们三个到了啊……”刚才服务员说三个……“秦升也到了，他在外面打电话。”
他果然到了。袁倩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桌上有水壶，她想倒水。周立然起身“我来，我来”。“谢谢。”袁倩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菊花茶很烫，空调却打得极冷，她两只手包住杯子。这冷的冷烫的烫，袁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袁倩现在住哪啊？”“我住在浦东，洋泾。”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其实她并不渴。或者可以现在去一趟洗手间，刚想起身。“那你上班在哪？”“上班……”包厢的门开了。
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来，浅灰色polo衫，蓝色牛仔裤。三七开的头发，淡淡的棕色的皮肤。他嘴角扬起来了，他在跟她打招呼，袁倩本能地回应着……大二那年同学聚会，他也是这样，一出现就让她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如今，他已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了，肩宽体正，身姿挺拔。
“是不是认不出我来了？”秦升笑着问她。“不是……”袁倩把右边鬓角处的头发掖到耳后。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呢，只是要穿越过十五年的光阴去重合，她有点回不过来。袁倩低头喝茶，杯子里的菊花一朵朵绽放着，挨挨挤挤的，茶水浅绿滢滢。
其他同学也陆续到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大家其实变化都不大，唯独周立然，胖得别人都不敢认了。秦升坐在周立然的旁边，和袁倩隔着两个位子。吃饭时借着和周立然说话，她扫过秦升两眼。他话不多，有时听了就笑笑。眼角有些皱纹了，但笑起来时那对弯弯的眼睛还和当年一样好看。
“秦升，你现在在哪上班啊？”
“华盛。”
“华盛在哪？”
“张江。”
听到“华盛”两字袁倩放下筷子。原来他在华盛，那他们……她看向秦升，正好撞上他的视线。秦升以为她有话要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她本可以马上说“我也在张江”，但被他这么一看她一下子说不出口了。别人又说话了，她就此错过了机会。
话题渐渐转到了孩子身上。“袁倩，听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女孩？”“啊，双胞胎？”有些人还不知道。大家的目光投向她。秦升也笑着看过来。
“两个女儿，七岁了。”
“七岁，要读小学了吧？”
“嗯，今年上学。”
又有人问她上班在哪。“在张江……”“哦？你也在张江。秦升不也在张江吗？”袁倩不自然地笑笑，看向秦升。他也正看着她。“你在张江哪里？”他问。
“牛顿路上，我刚去没多久……你呢？”
“祖冲之路那里。”
“哦……”袁倩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平静，但她知道她一定脸红了。
大家聊起小时候的事，大多都是糗事。周立然喝了酒话尤其多。他提起当年秦升去珠算比赛，老师让他们俩换衣服穿的事。
秦升微笑着，没说什么。袁倩记得那件事，当时秦升是她同桌。那天秦升穿着周立然的衣服，是一套天蓝色的薄绒衫裤，很合身，也很好看，但袁倩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甚至还有些不高兴。她想安慰他，课上她偷偷跟他讲“我觉得还是你的衬衫好看”。袁倩记得他听到那句话后，原本耷拉的脸一下子笑了起来……
想到这她看了秦升一眼，不知道他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还是什么，也朝她看过来。难道他也记得当时她说的话吗？袁倩心里一动。
周立然喝多了，说话越来越不利索，班长提议早点回去。合了影大家出来，刚走到门口周立然就吐起来，班长和秦升忙拉他去卫生间。女同学在门口等。
好一会他们扶着周立然出来。“他这样怎么回去？”班长说。“我送他回去吧，我知道他家在哪，但是……”秦升道。
“你一个人行吗？”班长问。
“最好你跟我一起，我怕他路上再吐。”
“我，我恐怕要先回去，家里有点事……”
周立然大着嘴巴嚷着，还要往前走，秦升拉着他。“我去吧，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去。”袁倩开口。
秦升转过头来看她。“你可以吗……”班长问她。“应该可以吧……”她又对秦升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要个袋子。”
把周立然扶上车，袁倩和他一起坐在后排。“他家在哪？”她问秦升。“在塘桥。”车子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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