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从一家小店吃完晚饭出来，一片熔金色的丝绸铺满了我脚边略显凹凸不平道路。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块细腻的绸缎，在迈出腿去的一瞬间，那光芒投进了我的眼里，顺着它抬头望去，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一轮火红的夕阳悬挂在地平线上，她一从摩天楼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将大地搂入云霞的怀抱。
我向来都喜欢夕阳。以往走在放学路上，过天桥时，沿着长街向西望去，车流涌动的尽头，橙红的太阳趴在天际线上悠闲地舒展着每一寸光线，在人们忙了一天困倦的脸上添上一笔安详。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刻意放慢脚步，让那些不再炽烈的阳光洒遍我的全身，就像那写同样沐浴在夕照里的竹子，随着晚风的节奏缓步摇晃着。相比之下，朝霞里就多了许多匆匆赶路的身影，不由得让人神经紧绷；而月光里多了几缕清冷，安静之中透出一种让人辗转反侧的孤寂。而夕阳就像是一扇等你回家的们，一个即将熟睡的瞳孔，一本快要读完的书，总是散发着一种带有怀念和安宁的香气息，和一种陪伴似的安全感。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夕阳了，以至于忘记了用什么样的词去形容她。我身后的这座城市像一根永不熄灭的巨烛，耀眼的光华让人丝毫觉察不到夕阳到底在何方，鳞次栉比的高楼将每一个人的目光囚禁在城市里，机器的轰鸣声将夕阳西下时的片刻光阴震得粉碎。或许是东方明珠的光芒已经足够耀眼，耀眼得让柔弱的夕阳透不进一丝一毫。而今天，在我的脚下，这座巨大城市的繁华终于走到了尽头，掩藏在霓虹灯下那千年不变的画卷在我眼前徐徐展开，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注到心头。
我使劲回忆着那个词，在此之前我从未用它形容过江南的任何一处景色，但在上海的远郊，这个阔别已久的词再次来到我的脑海里，等待着我将它重新拾起。我又向前走了两步，耳边除了远空飞机划过的声音再没有其他。我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飞机，我不知道它们将飞向何方，它们就像一个个没有着落的梦，载着或悲或喜的人们消失在夕阳的边缘，我总想向它们挥手告别，一段文字忽然出现在嘴边——“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句本不属于这里的诗句像一句咒语，让那个隐蔽在云霞后面的词变得清晰起来，对了，那就是苍凉。我一向觉得江南的城市缺乏这种气质，但当铅华褪尽的一刹那，这种苍凉的感觉就忽然浮现在眼前，就好像那卷尽六朝旧事的滚滚长江。在这种苍凉面前，身后的繁华变得非常脆弱，他们喧嚣地诉说着一切，唯独诉说不了永恒。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一轮红日离去后，夜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一切，身后的巨烛还在熊熊燃烧着，只是它的光芒渺远得像一粒星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