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挺寻常的一个午后,阳光温暖散漫,催人昏睡,日子慢慢。
妈妈突然站在门口叫我和弟弟进厨房。
“把门锁了!”
我看看已经拴好的后门,心里忐忑,莫非是要挨打,但是我最近没做错过什么事啊!
厨房中央摆着我家的大洗澡盆,盆子里半盆水。
难道不是挨打,而是要让我们洗澡?但我们从来都是单独洗的,不可能同时叫我们两个。
总不至于是什么水刑吧。
忐忑的走近才发现,盆后面摆着我家的鸡窝,鸡窝里都是鸡蛋。
放心又好奇的随妈妈蹲下。
“妈,这是要干嘛?”
“看鸡蛋踩水!”
不知道蛋踩水是什么,但是决定先观察。“母鸡呢?”
“被关在小隔间里吃食呢。”
“这要怎么看?”我看看水又看看鸡蛋。
妈妈没有继续回答,而是摸了摸水温,拿起起一颗轻轻放进了去。
鸡蛋进了水之后,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沉到水底,而是浮在了水面。
着让我大为惊讶,鸡蛋很重,放到水里明明是会沉下去。我们要用火煨鸡蛋之前,要先用打湿的纸把鸡蛋包好再放进火灰里,我在做这道工序的时候就把鸡蛋掉进过水缸里好几次,每次都沉下去,害我费老大的劲捞。为什么这个会浮起来!
“妈,它怎么浮起来了。”
“因为里面小鸡已经成型了,成型了鸡蛋就轻了。”
好神奇,我们也跟着一枚一枚的往里头放,真的都浮起来了。
但有两枚沉底了。
“唉,这两个寡掉了,应该是没抱好,贪心放太多了。”
“啥是寡掉了?”
她把那两枚捞出对着光照照又用手晃晃,终于放到了一边地上。“就是小鸡没孵出来,变形到一半就死了,晚上给你爸爸吃好了。”
有一枚突然以微小的幅度快速摇摆起来,好像它突然活了过来,摇头晃脑,在欢乐的跳舞。
“妈妈,它在动!”我们尖叫起来。
妈妈看着我们微微笑。“是小鸡在里面想出来。”
跟传染一般,旁边接二连三的有鸡蛋晃动起来,独舞变成了一场鸡蛋的舞会。
一直以来在我们心中只是食物的鸡蛋突然之间有生命,虽然我们不能全然明白,却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孕育正发生在我们眼前,神圣感充满昏暗的厨房。
接着我们又担心起里面小鸡的呼吸和排泄问题,把妈妈问得招架不住。大约她也不知道。
我们呆呆了看了好久,意犹未尽。
妈妈说担心它们着凉了结束了这场踩水活动。
鸡蛋着凉,这个说法太可爱了。
当天晚上,老爸的菜谱上多了道寡鸡蛋。两只鸡蛋寡蛋中,有一只还完全是鸡蛋,只是蛋黄摊成了了乱糟糟的一团。而另一颗里,分明已经有小鸡的雏形了。
爸爸吃的时候故意吧唧嘴,我们则看得眉头紧皱。
几天后,妈妈以如出一辙的方式将它们又搬进了厨房。
这次,在欢快的舞蹈舞蹈之后,竟然有清脆欲滴的叽叽声从里面传出来,如同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我们弟弟惊喜不已。
从蛋壳里出来的叽叽声很小,清新脆弱的让人心肝颤抖。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生怕吓着它们,把这美妙给吓回去了。
这是它们从自己的壳内跟这个世界打的第一声招呼?还是对这个世界的询问,询问世界的样子,询问值不值得来。
第一只小鸡是在她妈妈的怀抱里破壳的。
那天早上,我们在清凉的晨间空气中得到的每一个消息就是“孵出来了,孵出来了,有两只孵出来了。”
阳光还没有照到我们这边,只在对面山头涂抹了金黄的颜色。
我们凑过去看,果然有两只毛茸茸的小球球趴在母鸡底下,脆生生的叫着,多么让人喜悦的时刻啊。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凑到鸡窝旁数新出来的小鸡。“又出了3只,又出了5只……”
每天都有新生的小溪,世界真美妙呀。
终于他们全都出壳了。母鸡也移出产房了。
小鸡们被放在剁猪草的盆子里,黄灿灿的一片,热闹非凡。
但金黄色中,也有三两两的黑色和浅灰色,而那些稀少的颜色是我们的最爱。
它们的嘴粉粉的,爪子嫩黄嫩黄的,毛又软又细,走路的样子愣头愣脑,小黑眼睛晶亮无辜,可爱得让人想蹂躏。
我们把他们捞起来,放到嘴边亲亲,它们吓得可不浅。
鸡宝宝下地之后,天天跟在母鸡身后到处转悠。我们也特别喜欢跟在母鸡身后转悠,主要是为了捞起小鸡,捧到手心上玩。小鸡离了群,就会紧张得得分贝陡然升高,叽叽叽叽尖叫个不听,这时候鸡妈妈就会张开翅膀,膨成一个球,脚下生风的嗒嗒的跑过来,喉咙里咯咯作响的对我们怒目而视,威胁我们放下她的孩子。
那发怒的样子简直比我妈妈还恐怖。
妈妈要是嘲笑我们护零食或者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说“跟母鸡护小鸡一样。”
它们是我们的宠物,是我们营养的主要来源,是我们打破千篇一律寡淡饮食的主要方式。但它们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孵出来、啄食、长大、被宰杀,短则几月,长则几年,无一例外的遵循着这样的命运。
也许乐趣在最后一个环节的所有时刻里,每粒食物里、每步路里、每次抬头挺胸里,偶然的恋爱和打鸣里。
而我们呢,我们的乐趣又在哪里呢!
我很少这样伤春悲秋,只是好奇,曾经那样护着它们的母鸡,在他们长大后,似乎会将他们彻底忘记。这真是件好事,不然那些老母鸡们,怎么能眼见着自己的孩子一只只消失。
健忘真是件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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