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凄】阮杨向花姬作归期的那个天定许的日子,或许永远都是情意缱绻的昨夜了。他踏了踏西域的荒凉之地,牵着一匹瘦马,踉跄地行走在漫天烟沙中。凛冽的寒风伴着沙尘肆无忌惮地刮擦着他每一寸肌肤。他仍旧动着他干裂的唇,笑,笑出血来,露出雪白色带红的牙。
“你会来接我的,也会回来,不是吗?”昨日的花姬天真烂漫的笑,让他险些陷入到烈火般的热情。
【啼】花姬是西域现任的王令狐桀的妻子,一个聪颖,美丽,有着浓重心计的王后。举国上下的臣民,对花姬有好感的并不太多。因为大家都知道,当初,花姬被当作佳丽从农户献入西域的令狐部落时,杀死了将她献给王的年迈父亲,还在大婚当日厚颜无耻地许下了会忠于令狐沅一辈子的承诺。
和令狐沅大婚的女人共有十九个,成批结婚的婚礼,每一个新娘可以分得一个乳白色的帐篷,一席血红色的被子和一个鸳鸯枕。鸳鸯刺绣,是西域境内最流行的图案。得到鸳鸯枕的那日,花姬正值豆蔻之年,令狐沅则已至耳顺。
不知不觉过得那五年,花姬已及笄。这么些个日子,没有产下过一儿半女的花姬,由于生性聪颖且贤惠,深得令狐沅的喜爱。
令狐部落经年亲属争权夺利,终于在公元前136年,大王令狐沅被推翻。
当令狐沅可怜巴巴地哀求着花姬遵守她的承诺,随他一起远行时,花姬断然且决绝地侧身而去。
花姬的第二次婚姻,是同令狐沅的堂弟令狐桀。花姬就像一支花做的女人,婀娜且情意绵绵,花言巧语地让原本就对其所钟的令狐桀鬼使神差地信了她,娶了她,封了她,为自己的后。
西域的人们觉得花姬是狐狸精变得女人,自此无一人愿与她多说一话。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气】她死的时候,手里正握着那只鸳鸯戏水的手帕。一滴一滴的血依附着旧的发黑的血迹,沾染了满满的怨。
陆花蕊没有想到,原来她青梅竹马的爱哭鼻子小孩曹杨,真的可以把她留在敌营任人宰割。她所期待的他的归来,也无非是远远的推开她,狠狠的离开她的视野而已。
“花蕊,等我。然后我们就成亲,你将会是我美到相濡以沫地老天荒的新娘。”他被日本人正打得吐血,拖出刑房擦肩之刻,有气无力地讲。
“你会来接我的,也会回来,不是吗?”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花蕊觉得似曾相识。
【何】曹杨不是汉奸,他坚持了很久。曹杨的内胳膊肘只要再被注入一个气泡,就要下黄泉了。
是花蕊救了他。花蕊才是汉奸。当初他们跟着马司令一起收复失地时,他就知道她是汉奸了。因为她曾经向日本的相佐野田献过难以启齿的殷勤,他至今都很难忘记她说出那些承诺时的卑微下贱。
他不爱她了,但是他自那之后没再提过。
出卖了她,曹杨没想过再回头。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愿】我苏杨沅,愿娶陈花阳为妻,永远不离不弃。
“ 我陈花阳,愿··· ···对不起。”
新娘陈花阳,跟新郎苏杨沅谈了六年的恋爱。但就在结婚当天,新娘悔婚了,并且向新郎说了句对不起。这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热点新闻。
是啊,谁也想不通,为什么新娘就不愿意结婚了呢。苏杨沅,什么都好,对她好到无微不至,对她的家人彬彬有礼,关怀备至,甚至家庭条件也是不错的。可是,花阳到底是怎么了呢?
苏杨沅伤心至极,跑到了一座寺庙,见到了一僧人,向僧人求解。
【心】僧人不愿道破天机,匆忙而去。
夜里,苏杨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夜影婆娑,他心头闷得发慌,想到了花阳。就这么一想,居然做了个怪梦,梦到一对鸳鸯,怎么也不出双入对,举止投足间颇为怪异。突然,僧人出现在水面,简单喃语:“两世修来的爱情,就有两世的不可理喻。鸳鸯枕,她十二岁抱起就要嫁给四十老几的王时,她的苦,你未曾替她受过,反之,却在唾弃她渴望你归的真情真意;她假装做了汉奸,救了你一命,她的苦,你未曾替她受过,反之,却在憎恶她祈求你归的别来无恙;这两世,她交给过你的两颗真心,你全部踢了出去。小伙子,恐怕,这一世的心,佛祖不会让你得到的那么轻易。”
醒来,恍惚。
不知老僧说得两世究竟为何。只是在天色渐亮之时,匆匆去买了一个鸳鸯的包,送给了花阳。花阳很喜欢。
【离】“你会来接我们的,也会回来,不是吗?”花阳天真地冲杨沅笑。杨沅看着三岁的儿子,点头。
这是杨沅跟花阳结婚的第柒年。一切尚且安好。杨沅安顿好妻儿,独自踏上了前往市中心的路。
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一个漂亮高挑的女人恭候他多时。
“事情办妥了就该走了,我已经把存款,行李都打点好了。”女人微笑。
杨沅会心一笑,突然脑部一阵生疼,闪过多年前恍惚的梦。
不予理会,搭肩接吻。驾车离去。
砰·砰·砰·
货车与一辆兰博基尼相撞,兰博车速过快,分别又撞了一辆面包车和旁边的铁围栏,死亡人数为6,车上无一人幸免。
三世,苏杨沅欠陈花阳三世了。
她死了,死于安眠药。她死后做的第一一件事是在梦中哀求那个僧人,把鸳鸯魂从她跟杨沅体内收回去、她不想再世世这样无奈地轮回。
这一世,她变作了一只鸯。喋喋不休,形单影只,逍遥快活的鸯。
我在池边看到了她,眼神尽是怨艾。但她不知道原因,一点也不。
注:诗摘自卓文君的《白头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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