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

屋子昏暗。深蓝色的床帘拉得严严实实。监听胎心音的多普勒发出嚯嚯的声音，急促的声音挑动着病房里的每个人的神经。

小美疲倦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胸一起一伏。氧气源源不断地从两根白色的塑料管里进入肺部，但她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他的丈夫付小林坐在床边，忧郁的眸子盯着妻子的脸。  她的头发潮湿黏腻，有几缕缠住了淡紫色的唇。他伸出双手，拨开了缠绕的发丝。她醒了，睁开一双水汪汪的 眼，嘴角努力地微笑了一下，试图安慰的他的紧张和焦虑。

付小林说，我给你擦擦汗。他去拿了面盆，到上热水。他用热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脸。

医生轻轻地走了进来，“你今天好点了吗？”。小美点点头，算是回答。医生听了心跳，又触摸了隆起的腹部。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那里挣扎，医生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医生对付小林说，你出来一下。

付小林匆忙将盆子和毛巾放下。跟在医生后面，进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一排长长的桌子，几个年轻的医生正在埋头苦写。

白医生是 小美的主治医生，她摘下白色的口罩，示意付小林坐下。

“付老师，我们想和你谈一下你妻子的情况。你妻子怀孕前，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和心衰。现在她的心衰非常严重，各项指标都不是很好。小孩的情况也不好，宫内窘迫。”

付小林在桌子边上搓着手有点局促而不安。白医生停了一下，继续说，“小孩儿现在才六个多月，生存下来的机率非常的低。母亲情况更不乐观，如果继续怀孕下去的话，肯有生命之虞。如果情况不好，你是保大人还是小孩？”白医生探询的眼光看着付小林。

付小林的心缩成了一团，“能同时都保吗？”

白医生身子微微往后靠，沉疑了一下，“我们尽力，但是如果情况不好，必须选择，你保谁？”

付小林的左手的指甲扣进了右手的肉里，他作出了艰难的决定，“保大人”。付小林语音带着哭腔。

白医生将医嘱本推到付小林面前，你在这里签字，这是我们刚才谈到的内容，还有这里也要签(病危通知书)。

付小林拿起笔，笔似乎不听使唤，签的字扭扭歪歪。

白医生安慰他，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全力抢救的，再争取两个星期，这样小孩的存活率会高一点。

付小林站起来，对白医生鞠躬，“谢谢你白医生”。

白医生看到胖胖的付小林，弯腰站在前面，也站起来，扶住了他。

“别难过，我们会尽力的”。

白医生也很难过，但医学却不是万能的。

在回病房的路上，眼泪不由得往下掉，付小林不敢哭，他一遍遍地揉搓着眼晴，想把眼泪按回去，但眼泪偏偏像决堤的水，往外涌。

他靠在病房门前站了很久，等内心平静了，才鼓起勇气走进房间。

小美躺在那里，瘦弱得像个平面人，只有肚子高高鼓起。

这时候付小林妈妈也回来了，胖胖的老太太，穿着灰色布衣，坐在角落里，几乎与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第一眼，付小林差点没看到。“妈，你来了”

“嗯”，老太太点点头。

“妈，你看到这种情况了，小美命都差点要没有了。以后你再也不要催我们要小孩了”。

付小林是独子。

老太太一言没发，但凝重的表情给予了无可奈何的肯定答案。

付小林握着小美的手，小美转过头来看着付小林，什么也没问。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本不适合怀孕。但是，面对付家人的期待，她还是拼了命一试。

孩子在肚里挣扎，活动。她感受到她的一举一动，她好希望这个小小的生命能健康地降临人世。

只坚持了一周。深夜，护士急急地跑进了医生办公室，“白医生，快去，你的3号床己经不行了。”

白医生冲进了病房，叮嘱赶紧联系手术室。

小美保住了。小婴儿送进了新生儿急救室。

白医生和小付说，小美不可能再怀孕了，她的心脏不允许了。

1天后，婴儿走了。

小美躺在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宝贝呢。

医生交待过，小美没过危险期，不要刺激她。所有人达成了共识。

小林微笑着，看着喘气的小美，“他很好，在婴儿室，等你好点了，就可以见他了”。

三天后，同科室的有一个产妇生了第三胎儿子，想送人。

小林收养了他。

小林把白白胖胖的小孩抱到小美面前，告诉她，这是我们的儿子，你看他都可爱。

这件事情，当年遇到的时候，觉得生活虽然不幸，但他们的夫妻感情真的情深意重。而且男方一家很善良。这个婆婆对于独生儿子作出这样的决定，能够包容接受，也是位了不起的母亲。

基于外貌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貌衰爱弛。基于钱财的爱情，会财散爱消。只有基于灵魂的爱情才是长久的。所以找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情投意合的人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