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观察(清代对“道员”的尊称,相当于副省级干部)宋宗元有个族弟宋生,从小没了父母,叔叔抚养其长大,叔叔从小对他管教十分严格。
七岁时,前往私塾读书时,偷偷去戏场看戏,被人发现告告诉了他叔叔,宋某害怕被叔叔惩罚,不敢回家,逃到木渎乡成了小乞丐。
有个姓李的人家,可怜他就收留在家,让他在钱铺做佣工,宋生很是勤谨,于是就把家里的婢女郑氏许配给他。两人结婚九年后,宋生积累了不少资产。
有一天,宋生到城内烧香,在路上正好遇见了自己的叔叔,看自己的情况也瞒不下去了,于是就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叔叔。
叔叔知道他颇有资产,就劝他回家来,重新给他找对象。宋生刚开始不肯,告诉他叔叔说:“妻子已为他生了个女儿。”
叔叔大怒说:“我家是大族,怎么可以娶婢女为妻?”
一定要逼着他离婚。李家听说了这件事情,情愿认婢女为义女,另外准备了丰厚的钱财作为陪嫁。叔叔不答应,命令宋生给郑氏写休书,而重新给他娶了金氏。
郑氏拿到休书,痛哭了一顿,抱着自己的女儿跳河自尽了。
过了三年,金氏也生下一个女儿。他叔叔坐轿路过王府基,忽然刮起一阵旋风把轿子上的帘子掀了起来,家人赶快去看,发现已经痰涌气绝,脖子上有被抓的痕迹。
当天晚上,金氏梦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哭诉着说:“我是郑氏。你的丈夫不道德,听从恶叔叔的话,将我休掉。我誓死不再嫁,投河自尽。今我先报复他叔叔,很快就来报复你们。但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但你所生的女儿我不能饶恕,用你女儿的命换我女儿的命,也是公道的报应。”
宋生的妻子醒来,把这个梦告诉了宋生。宋生大惊,去和好友商量对策。
好友告诉他说:“玄妙观有施道士,能作符驱鬼,请他作法牒给酆都大帝,或许可以消除这个灾患。”
宋生于是送给这个道士很多钱请其做法。道士请宋生告诉郑氏的出生年月日,并写在黄纸上,加天师符,押解酆都,宋生家果然平静了。
三年后,宋生正坐在窗前读书,白日见郑氏来骂曰:“我先拿你叔叔,准备后拿你,因为恶意不是从你起的,而且还考虑从前我们的夫妻之情。没想到你却先害我,牒我到酆都,怎么如此狠心?现在我的牒限已满,将冤诉与城隍神。神嘉奖我贞烈,允许我报仇,看你能逃到哪里?”
宋生从此痴迷,不省人事。家里的东西,常常无故自碎;门撑棍棒,空中乱飞。全家都很害怕,请僧人超度郑氏,终于还是没有起什么作用。十日内宋生就死了;十日后他的女儿也死了;而金氏则安然无恙。
译自《子不语》卷十五 宋生
木兰秋菊简评:
门不当户不对带来的爱情婚姻悲剧自古至今都层出不穷,这个故事也不过是很多个中的其中之一,似乎是一个老掉牙的,毫无新意的故事,但仔细品味,故事中的悲剧意味更浓,折射出的人情世态更复杂。
宋生的叔叔宋宗元,身为副省级级别的高级官员,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他对自己的侄子也很是负责任,不仅供养他,送他上学,还对他进行严格的管教,从各方面看都是一个好家长。
但是物极必反,因为过于严厉,以至于这个小侄子犯了错,逃到了外地,都不敢再回来。可见教育并不仅仅是一个“严”字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宽严相济才可以,如果严到一点点小错,都不敢回家,那就适得其反了。
当叔侄再次相遇时,这位大官员叔叔的做法就有些不近情理了,为了所谓的门当户对,嫌弃侄媳婢女的身份,逼着侄子将自己的结发妻子抛弃,极其不近情理,毫无人情味。
当然更主要的责任还是在宋生身上,是宋生的一味胆小软弱,言听计从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小时候怕叔叔,犯了错不敢回家。长大了结了婚,还不能做主,叔叔要自己写休书,停妻再娶妻,他就懦弱地遵从了,直接造成了妻子女儿两条人命。
而李家的做法则与宋生叔侄形成鲜明的对比,很是温暖,满满的人情味。对于小乞丐宋生,他们充满同情,带回家里,还给他提供谋生的机会。当其长大成人,又给他张罗娶妻,把家中知根知底的婢女婢女许配给他,让他有一个温暖的小家。
而宋生的叔叔嫌弃宋生妻子的婢女身份时,李家有想尽办法去挽救这一段婚姻,愿意认这个婢女为义女,自己再花钱准备丰厚的陪嫁。可惜这一切都没有达到宋生叔叔的心意。
李家的温暖与宋家的冷酷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世间总是火与冰共存,善与恶共生,让你有爱有恨。
宋生叔叔对侄子婚姻的态度也给家长很多启示:
孩子的婚姻,父母作为过来人可以参考和提一些建议,但千万不要横加干涉,粗暴地去拆散两颗紧贴的心。一定心怀善念,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要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而伤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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