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像一棵树,你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根就越要深入黑暗的地底。——荣格
前几天有幸看了台湾电影《阳光普照》,电影剧情很感人,看完心里有些悲伤。人家都说有一万个读者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在这部剧中我仿佛也在哥哥陈家豪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小时候我妈脾气不好、经常发飙,我是家里最听话的那一个,父母吵架也会把我吓得瑟瑟发抖。而弟弟天生脾气比较倔,他小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我妈打他、我也打他;我爸脾气好,没有打过我们兄妹仨。成年后弟弟妹妹都长成了正常人,就小时候最听父母话的我,感觉最命途多舛、内心充满无尽磨难。
就像《阳光普照》里的哥哥一样,小时候我觉得听父母话,好好学习生活就会充满阳光,长大了就会过得很幸福,但生活远比自以为的复杂太多。成年后我才发现,我内心仅有的只是那个擅长听父母的傀儡自我,那样的自我虚弱又自卑,毫无自主意识,在面对成年独立生活时让我体会到了无尽的挫败感、负罪感和习得性无助感。
我发现成年后,想要应付对大多数来说可能轻而易举的日常生活挑战,而对我来说就像天大的负担一样。我内心太自卑太胆怯太缺乏独立自主的内在支撑力量了,于是只能依靠强迫性不停努力来苦苦撑下去。可无论自己付出再大心力,我对靠自我力量生存下去还是深深缺乏自信,面对生存压力我心里焦虑慌张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不知该在哪里用力才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小时候我靠无意识的听话策略,赢得了父母给予的可怜的生存机会。现在我依然想要靠听领导的话、听组织的话、听社会的话,来为自己赢得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是越这样做,我的内心越痛苦,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毫无希望、毫无意义。我之所以没有像《阳光普照》中的哥哥一样走向自杀道路,只是因为我觉得即使死了,还要给别人添麻烦,让别人给我收尸,那说不定会被别人骂吧。另外我觉得即使死了,也只不过是给这世上添了一堆腐肉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也根本没人在乎。
前几天跟老婆聊天,我真羡慕老婆的父母。小时候她父母也养活三个小孩子,听老婆说父母对他们兄妹仨很宽容,父母整天忙着上班,下班还要忙忙碌碌照顾孩子们吃穿,除此之外几乎就等于放养。结果老婆和哥哥姐姐长大后都成了正常人,虽然老婆本身没什么抱负理想之类,但就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每天活得自在轻松;而不像我,即使再轻松平常的日子,在我看来都像翻山一样难。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考试,我没有像父母要求的那样考一百分,放学后吓得我在家门口痛哭流涕就是不敢走进去,最终邻居家阿姨刚好来串门,才把可怜兮兮的我硬拽进屋,那一次父母好像没有责骂我。成年后我一再逼迫自己强迫性过度努力,即使取得再大成绩(当然也没取得啥成绩),在我看来也没啥价值;我一方面对人生怀有不切实际的远大抱负与希望,另一方面深深觉得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自我要求的万分之一。
美国心理学家梅格·杰伊(Meg Jay)在《我们都曾受过伤,却有了更好的人生》一书中详细描述了各种各样深受童年创伤的孩子,最终靠爱与自我超越而成长为超常者的故事。这本书的副标题就叫《如何从童年创伤中复原?》连岳老师说过,过了25岁以后,就不应该再怪原生家庭了,而是要努力朝前看,努力朝前走。道理当然是对的,其实怪不怪一点用处都没有,关键是如何能够尽早走出童年创伤所造成的心理阴影或内心痛楚,过上期待已久的新生活。
我的一点体会也是要尽量努力往前看,无论心里再难受再纠结都不要被内心的负面情绪绑架或沉溺其中,而是要尽量保持日常生活工作节奏,保持每天进步向上的精神状态;当然如果自己偶尔懈怠或颓唐,也要接纳和抚慰这样的自己。
在保持日常生活工作节奏基本不乱的前提下(这样一来你就能独立养活自己,不给他人添麻烦),最根本的还是要持续不断地觉察自我、觉察内心、洞察自我性格缺陷及情绪状态,并立足当下不断锤炼、改进、提升,长期坚持,你就会拥有崭新自我和崭新人生。
比如就像我一样,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父母对我的养育方式,导致我成年后很难信任别人。想一想就连小时候最信任的父母也是出于控制你、要求你必须绝对听话的目的才养活你的(尽管父母也是无意识的),这样的人生经历让我怎么可能再轻易相信别人?说实话我不相信父母、不相信兄弟姐妹、不相信很多人,更不在意很多人,目前除了我老婆,可能很少有人能够在我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知道这是一种自我心理防御或者心理保护机制,当然也是一种性格缺陷,在后续生活中要努力改善,要学着去信任别人、去跟别人交往,去勇敢表达内心善意。
正如梅格·杰伊在《我们都曾受过伤,却有了更好的人生》一书结尾时所写,“把握好你的现在,这样你的过去就不会在生活中显得那么突出。在前进过程中,要抵制将自己的困难或成功与他人相比的诱惑。我们对成功和逆境都有不同的定义,对平凡和正常也有不同的定义……尽量善待自己以及自己邂逅的人。或许你邂逅的每个人都在打一场艰苦的生命之战。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很多人其实都是如此。”这本书的核心宗旨说简单点就是爱,无论遭遇怎样深重的童年创伤,最终走出来获得新生的那些超常者,都是因为不放弃内心之爱,勇敢依靠内心的无尽勇气与爱来战胜内心创伤与修复人格缺陷,最终成功走出内心泥淖,活出崭新自我与崭新人生。
宗萨钦哲仁波切说过:“只有当你不再被这个榨取所有时间、精力和注意力,而且无休止地试图满足自己,却永不满足的‘自我’所奴役的时候,真正的爱才有可能。”最后我想说,每个人童年早期的人生经历可能无可避免地塑造了我们的基本个性或人格基础,但那不能成为我们固守自我的堡垒或疏离人生的手段;而是应该不停努力觉察内心、觉察自我,清晰审视自我内心黑洞与人格缺陷,并在与人交往中努力改进完善;长期努力,我们才会逐步打造出更加适应持续动态变化人生挑战的崭新自我,从而以新自我不断开创幸福美好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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