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家,我把行李塞到门边就径直走到沙发上躺下了。很快我就睁不开眼睛,朦朦胧胧中我听到他的拖鞋啪啪响着从这一间房走到另一间。他开了灯,咔。他关了灯,咔。他抽出了行李箱,准备着明天去武汉的东西。我以为是妈妈,我以为我是躺在童年中,听着厨房里炒菜的嘶嘶声,我发现那不是。我以为是她。我安心地听着。想着她在我身边走过去了,我看到她在看我。她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说,
“起来先去洗澡”
我迷糊地睁开眼睛,他看着我,
“你眼睛干吗了?”
我把眼镜戴上。
“没睡好”
2.
他调了个6点的闹钟。其实我已经醒很久了,昨晚的酒并没有让我睡死。我知道他又要说我开了又不喝完。他明明知道我喝不完,为什么却还每次都要说。我赶在他之前起了床,客厅的味道还是旧时候的,那是没有她的时候的味道,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穿过黑暗的客厅时,以为她在。
3.
车站旁的一间花店,卖花的人把困在店里一夜的花儿一盆盆地往外搬,然后把地上的落瓣和灰尘扫在一起,倒在垃圾桶里。我看了看那一排排的花,阳光下新洒的露水在闪烁着初晨的气味。头顶上茂密的树叶依稀让着朦胧的光落在我的眼里。我喜欢那些落瓣,就像我喜欢南国的冬天一样。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喜欢冷,也许我喜欢的更多的是那满树苍绿下还能有满地的枯黄的感觉而已。上了车,望着车里的老人和孩子,感觉自己似乎被拉回了这个世界之中。喜欢落瓣,奇怪的是,相比老人,我却更喜欢孩子。孩子嘻嘻哈哈的吵闹声穿过了耳机,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是无声的,亦或者说只有自己的声音或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我把耳机摘了下来,想听听孩子们在说些什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些孩子反倒是我的哥哥姐姐们了。
我在想,他们爱着什么了吗?
4.
我走了进去,他们招呼我进去坐下。我在等着他来。他们说我长得一点不像他。我说他以前跟我一样。尽管其实我知道,我们从来就没一样过,不仅仅是样子。他觉得我的世界太简单,从来都不懂事。我觉得他的太简单,从来都只是懂事。他们谈着客户和资金,找着好意头的歌来当背景,毕竟是个开业的好日子。他们也笑得很开心。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对一样东西如此痴迷的,钱或者从哲学上来说,物质。我想我也喜欢这些个东西,以前喜欢得比较多。我想我还是要追求这些个东西的。但是我觉得,我就好像一个老人在海边拾着贝壳,而不是一个孩子在海边拾着贝壳。其实,我拾亦或者不拾,海潮一样会涨落,明天依旧会过去的。拾起来,手满了,心一样还是空的。孩子的话,拾或者不拾,心都是满的,因为他们的心还很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装下一个人。
5.
他跟我说,
“你坐张总的车回去。”
“哦,好。”
我上了车,还没开车我就已经晕车了。我知道这只是刚才的饭菜在向我的脑袋抗议。我想去河边走走,如果有海边的话,那就更好了。不过没有,河没有海也没有。我后悔刚才没有多喝几口茶。满嘴的生蚝味,蒜味让我觉得好恶心。我不想说话。他刚启动车就把耳机塞耳朵里了。我暗自高兴,这似乎给我的沉默以理由了。我以为他要听音乐,但是他只是打了个电话。我听着,注意着他的用词。
“梁总您好,你看那笔数什么时候能给处理下。”
“主要是我那拍档啊,他很不满意,我也很难处理这件事,你看看那边先安排个支票什么的,我这边也好处理。”
“您上次说,11月底可以处理,我们这等了两个多月了,什么东西没见着,我也很难跟我那拍档沟通。这笔数太久了,快一年了,已经是最久的了,财务那也不好解决。11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吧?”
“是吧?过几天可以是吧?”
他似乎挂了电话,
“垃圾客户”
他耳机还挂在耳朵上。我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挂了电话了,这是说给我听的。我要回应下。
“是啊,11万,做投资都赚很多了。”
“扔到别的地方,这钱都走好几转了。”
我没有抬头,只是望着手里的手机轻轻地问着:
“张总是哪里人?”
“青海”
“青海好地方呀。”
“就是冬天太冷。”
我想跟他说我喜欢冷,但是我没有说,转而我问他,
“你是投资了这家公司吗?”
“我们那边....”
他说了好多,我还是低着头,我察觉到他偶尔会别过头来看我。我知道我应该看着他,但是我不想。
“哦,这样啊,你负责供货是吧?”
“是啊。你做什么工作的?”
“还在读书。”
“哪个学校的?”
“广外。”
“广外呀,前几天才和你们几个校友踢球了。”
“足球?我以为我们学校女生多,没什么球队呢。”
“女生很多,选择对象就多,挑个够”
我出于礼貌,笑了笑。
他见我没说话,又继续说,
“虽说是学文科的,但也不能太内向,有喜欢的女生就大胆去追,学生时代谈恋爱很简单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断定我内向的,但是我不在意,我只是在想着,他说的,简单的,是指什么?类似的话,我自己也说过,现在自己却听不懂了。我又笑了笑,礼貌性地。
我问他,
“张总以前哪个学校的?”
“川大的”
“好学校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是个好学校,其实我只是想说,很出名。
“你学什么的?”
“英语文学”
“我那英语都忘光了。”
“能赚大钱就好。”我对所有在做生意的人,说的都是这句话,基本上得到的也都是礼貌性的笑。我想,应该对话就可以到这里了。他却没有停的意思。
“以前高速发展的时候,大家比的都是谁的钱多。现在不一样了,大家比的是谁活得更充实。以后知识文化会更加重要的。”
他说的是充实的生活方式吧?我脑海里闪过了各种中产阶级的生活,各种有关健康的生活,阅读,休闲,娱乐,锻炼。我想他指的是这个充实。只是这两个字还是让我楞了下。充实的,充实的是什么意思,我在想着。
“是,的确。”我回应了下,礼貌性地。
到了,我让他就近放我下车就好。
我感谢了他,祝他一路顺风,关上了车门就走了。究竟什么是充实的,我带起耳机,走在街头。
派传单的人,举着广告牌的人列队站在街道旁。我看着他们,有笑的,有累的,有愁眉苦脸的。我知道有一种可能,会让人无论处于什么样的位置,都会笑,开心地笑。我在想,笑着的她是这样的吗?突然想到,这就是我问题的答案呀。充实,不就是无论处于什么地位,有多辛苦都好,都能发自内心的笑吗?这种可能,于我而言,是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得到的。我在想,我要不要去拾些贝壳。但是,我觉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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