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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五年(辛未,公元311年)
春正月壬申,苟晞为曹嶷所败,弃城奔高平。
石勒谋保据江、汉,参军都尉张宾以为不可。会军中饥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寇江夏,癸酉,拔之。
乙亥,成太傅骧拔涪城,获谯登。太保始拔巴西,杀文石。于是成主雄大赦,改元玉衡。谯登至成都,雄欲宥之;登词气不屈,雄杀之。
巴蜀流民布在荆、湘间,数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骧聚众据乐乡反,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令杜弢共击破之。王澄使成都内史王机讨骧,骧请降,澄伪许而袭杀之,以其妻子为赏,沉八千余人于江;流民益怨忿。
蜀人杜畴等复反,湘州参军冯素与蜀人汝班有隙,言于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
眺信之,欲尽诛流民。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以杜弢州里重望,共推为主。弢自称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
裴硕求救于琅邪王睿,睿使扬威将军甘卓等攻周馥于寿春。馥众溃,奔项,豫州都督新蔡王确执之,馥忧愤而卒。确,腾之子也。
扬州刺史刘陶卒。琅邪王睿复以安东军谘祭酒王敦为扬州刺史,寻加都督征讨诸军事。
庚辰,平原王幹薨。
二月,石勒攻新蔡,杀新蔡庄王确于南顿;进拔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
氐苻成、隗文复叛,自宜都趣巴东;建平都尉暴重讨之,重因杀韩松,自领三府事。
东海孝献王越既与苟晞有隙,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复从而谮之。晞怒,表求滔等首,扬言:“司马元超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乱,苟道将岂可以不义使之!”
乃移檄诸州,自称功伐,陈越罪状。帝亦恶越专权,多违诏命;所留将士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赐晞手诏,使讨之。
晞数与帝文书往来,越疑之,使游骑于成皋间伺之,果获晞使及诏书。乃下檄罪状晞,以从事中郎杨瑁为兖州刺史,使与徐州刺史裴盾共讨晞。
晞遣骑收潘滔,滔夜遁,得免;执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斩之。越忧愤成疾,以后事付王衍。
三月丙子,薨于项,秘不发丧。众共推衍为元帅,衍不敢当;以让襄阳王范,范亦不受。范,玮之子也。于是衍等相与奉越丧还葬东海。
何伦、李恽等闻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阳东走,城中士民争随之。帝追贬越为县王,以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益州将吏共杀暴重,表巴郡太守张罗行三府事。罗与隗文等战死,文等驱掠吏民,西降于成。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马蜀郡王异行三府事,领巴郡太守。
初,梁州刺史张光会诸郡守于魏兴,共谋进取。张燕唱言:“汉中荒败,迫近大贼,克复之事,当俟英雄。”光以燕受邓定赂,致失汉中,今复沮众,呵出斩之。治兵进战,累年乃得至汉中,绥抚荒残,百姓悦服。
夏四月,石勒率轻骑追太傅越之丧,及于苦县宁平城,大败晋兵,纵骑围而射之,将士十余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者。
执太尉衍、襄阳王范、任城王济、武陵庄王澹、西河王喜、梁怀王禧、齐王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等,坐之幕下,问以晋故。
衍具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且自言少无宦情,不豫世事;因劝勒称尊号,冀以自免。
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邪!破坏天下,非君而谁!”命左右扶出。
众人畏死,多自陈述。独襄阳王范神色俨然,顾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复纷纭!”
勒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此辈人,当可存乎?”
苌曰:“彼皆晋之王公,终不为吾用。”
勒曰:“虽然,要不可加以锋刃。”
夜,使人排墙杀之。济,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
剖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
何伦等至洧仓,遇勒,战败,东海世子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没于勒。
何伦奔下邳,李恽奔广宗。裴妃为人所掠卖,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镇建业,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厚加存抚,以其子冲继越后。
【原文华译】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
春,正月十四日,青州刺史苟晞被汉安东将军曹嶷击败,弃城逃奔高平。
石勒想要据守长江、汉水地区,参军都尉张宾认为不可,又赶上军中饥荒和瘟疫,死亡超过一半,于是渡河攻打江夏。正月十五日,江夏陷落。
正月十七日,成国太傅李骧攻陷涪城,俘虏谯登。太保李始攻陷巴西,杀文石。于是成主李雄大赦,改年号为玉衡。谯登被押送到了成都,李雄想要赦免他。谯登语气不屈,李雄将他处死。
巴蜀流民遍布荆州、湘州一带,经常被当地百姓侵扰,蜀人李骧(与成国太傅李骧同名的另一个人)聚众占据乐乡造反,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县令杜弢一起将他击破。荆州刺史王澄派成都内史王机讨伐李骧,李骧请降,王澄假意接受,突袭杀死李骧,把他的妻子儿女作为赏赐,将八千余人驱入长江淹死。流民更加怨愤。
蜀人杜畴等再次造反,湘州参军冯素一向与蜀人汝班有矛盾,对刺史荀眺说:“巴蜀流民都要造反!”
荀眺相信,想要将流民全部诛杀。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因为醴陵县令杜弢一向有声望(杜弢是蜀人,曾任罗尚的别驾,反对遣返秦州难民),共推他为主君。杜弢自称梁州、益州二州牧,兼领湘州刺史。
淮南太守裴硕向琅邪王司马睿求救,司马睿派扬威将军甘卓等到寿春攻打周馥。周馥部众崩溃,逃奔项县,豫州都督、新蔡王司马确抓获周馥。周馥忧愤而死。司马确,是司马腾之子。
扬州刺史刘陶去世。琅邪王司马睿任命安东军咨祭酒王敦为扬州刺史,接着又加官为都督征讨诸军事。
正月二十二日,平原王司马幹去世(司马懿的儿子)。
二月,石勒攻新蔡,在南顿杀新蔡庄王司马确。进军攻陷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
氐族苻成、隗文再次叛变(303年苻成背叛李流,归降罗尚),从宜都进攻巴东。建平都尉暴重迎战,利用出兵机会,暴重杀死益州刺史韩松,自己兼任三府(平西将军府、益州刺史府、西戎校尉府)长官。
东海孝献王司马越与青州刺史苟晞有矛盾,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又不断谗言陷害,苟晞怒,上表要求将潘滔等斩首,扬言:“司马越身为宰相,不能公平处事,使天下淆乱,苟晞岂能受这种不义之人驱使!”
于是移檄诸州,声言自己功绩,陈说司马越罪状。皇帝也厌恶司马越专权,经常违背诏命,而他所留在洛阳的将士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于是秘密赐给苟晞手诏,命他讨伐司马越。
苟晞与皇帝书信往来,司马越生疑,派游骑兵在成皋之间巡逻,果然抓获苟晞使节,缴获诏书。于是司马越下檄书声讨苟晞罪状,任命从事中郎将杨瑁为兖州刺史,派他与徐州刺史裴盾共同讨伐苟晞。
苟晞派骑兵逮捕潘滔,潘滔连夜逃走。苟晞只抓获尚书刘曾、侍中程延,将他们都斩首。司马越忧愤成疾,将后事托付给王衍。三月十九日,司马越在项县薨逝。(“八王之乱”之八王结束,司马越当权四年零八个月。)
行台官员秘不发丧,众人一起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当,让位给襄阳王司马范,司马范也不接受。司马范,是司马玮的儿子。
于是王衍等人一起奉司马越灵柩归葬东海郡。何伦、李恽等听说司马越薨逝,也带着王妃裴氏和世子司马毗从洛阳东行,城中士民争相跟随。皇帝追贬司马越为县王,任命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州、徐州、兖州、豫州、荆州、扬州六州诸军事。
益州的武将和官吏一起诛杀了暴重,上表举荐巴郡太守张罗总管三府。张罗迎击隗文,战死。隗文驱赶掳掠吏民,向西投降成国。三府文武官员共同上表,举荐平西司马、蜀郡人王异总管三府,兼领巴郡太守。
当初,梁州刺史张光集会诸郡太守于魏兴,共谋进取。巴西太守张燕倡言说:“汉中荒败,迫近大贼,光复之事,还得等到真正的英雄出现。”张光认为,就是张燕接受变民首领邓定贿赂,才导致汉中沦陷,现在又跳出来打击士气,喝令将他推出斩首。张光治兵进战,几年之后,才打到汉中,赈济饥民,安抚创伤,百姓悦服。
夏,四月,石勒率轻骑兵追击太傅司马越的送葬队伍,在苦县宁平城追上,大败晋兵,纵骑兵包围射击,晋军将士十余万人相互踩踏,尸体堆积如山,无一人幸免。
石勒抓获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武陵庄王司马澹、西河王司马喜、梁怀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敳等,坐在帐幕之下,问他们晋朝何以至此。
王衍详细陈述祸败之由,说责任不在自己身上,又说自己从小就没有当官的志向,也不过问政事,又劝石勒称帝,希望以此得到赦免。
石勒说:“你少壮年纪,就登朝为官,名扬四海,身居重任,怎么说你不想做官呢!破坏天下的,不是你是谁?”命左右将王衍扶出去。
众人畏惧死亡,都各自为自己辩护。唯独襄阳王司马范神色俨然,环顾呵斥他们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啰唆什么!”
石勒对孔苌说:“我行走天下多年,还没见过如此人物!能让他们活命吗?”
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王公,终究不会为我们所用。”
石勒说:“好吧,不过不要用刀。”
当夜,派人推倒墙壁,将他们压死。司马济,是司马懿弟弟的儿子景王司马陵的儿子。司马禧,是司马澹之子。
石勒剖开司马越棺材,焚烧他的尸体,说:“乱天下者,就是此人!我为天下人报仇,所以焚烧他的尸骨,以告天地!”
何伦等到了洧仓,与石勒遭遇,战败,司马越的世子及宗室四十八位亲王全部被石勒消灭。
何伦逃往下邳,李恽逃到广宗。裴妃被人掳掠转卖,过了很久,得以渡过长江。当初,琅邪王司马睿出镇建业,是裴妃的建议,所以司马睿感恩于她,厚加抚养,把自己的儿子司马冲过继给她为子,作为司马越的后嗣。
【学以致用】
八王之乱的最后一王(司马越)结束,换来的结果是
苦县宁平城大屠杀,西晋王朝的统治阶层和最后的军士力量被一网打尽,历史进入新的更乱的一幕
这一段值得思考
一,
作为天下最尊贵(上层阶级)的人物,在石勒面前集体表现了他们乞求活命的无能和卑微
这些人的骨气呢?
天下怎么被这些人统治了?
而作为底层的人,作为一个下层阶级造反的“贱民”,还保留着对上层阶级的尊重与敬仰,
勒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此辈人,当可存乎?”
勒曰:“虽然,要不可加以锋刃。”
这种反差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上层阶级的人不一定都是聪明的,不一定都是有骨气的,不一定都是内外如一、内心的道德与外表一样的好看
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人性的这些规律还在
我们当下的一些名人,一些所谓的上层阶级,不也是这样嘛
二,
衍具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且自言少无宦情,不豫世事;因劝勒称尊号,冀以自免。
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邪!破坏天下,非君而谁!”命左右扶出。
王衍等人玩坏了西晋王朝,自己也跟着完蛋了
身居重任,却没有担负起该有的责任与义务,确实该打
而这种情况值得老板反思的是
企业里面有没有王衍这样的高管?
是只站在个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还是更多的思考公司方面的事情?是务实多一点,还是务虚多一点?
看看当年山涛的评价: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
所以,从公司顶梁柱人才的角度,我还是认同稻盛和夫先生的观点,那些看起来不聪明,只知道苦干,一步一个脚往前走的人,才是公司未来的关键人物
而这种聪明的,喜好侃侃而谈的人,对公司的长远考虑是很危险的
三
总结一下西晋灭亡
首要责任在于司马炎,开历史的倒车,实行分封制,对未来没有做好长久打算,统一的那一刻,就是西晋消亡的开始
其次就是八王之乱(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颙、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东海王司马越八王),这些“股东”没有哪一个有大局观,自以为聪明,其实都只是小聪明,
只有司马乂还算好一点,但即便当时他多坚持一会儿打赢了,也无济于事
这种情况,只有站在国家高度来思考,才能跳出这个局,但是谁都做不到
最后,当然是高管层了,有几个像样的?
真正有点见识的,比如刘弘,提出了好的建议, 但是声音传递不上去,就算传上去了也不被采纳
而那些在庙堂之上的人,有谁能够有这个见识,或者能力去纠偏?去扶正这些掌权的王爷?
所以,整体上来看
机制一坏, 环境就坏了
环境变坏了,人心就扭曲了,最后导致内耗不断,外族入侵....
你看,机制对于一个国家的影响如此严重,对一个企业来讲,就更是这样了
所以,要想把一家企业经营好,并且良性发展,长久发展, 机制建设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事关企业的生死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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