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凰（二）

奶奶被雪儿拽得酿酿跄跄地走来，心中担心的就是这个挖煤的儿子，也常听人家说什么瓦斯爆炸之类的，每当这时，她都默默走开，然后在心里祈祷，让他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儿子平安。

可是这所有的平静却在雪儿的到来时彻底地打破，肯定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情，不知情况怎么样，儿子是否还有命在？

来到儿子的家门口，看到模模糊糊的几个人影在谈论着。秋红看见婆婆来，像看到了救星，赶紧上前使劲握住婆婆的手，秋红嘴里只喊了声“娘”，就晕过去了，婆婆赶紧掐了她的人中，秋红才慢慢醒来。她如面条一样的依偎在婆婆的怀里，任凭眼泪潸然而下。一块不知什么东西硬硬地堵在胸口，下不去也上不来，她急剧地喘息，剧烈地咳嗽…。婆婆泪流满面，跟来人说“有什么情况就跟我说吧”。来人中那个年龄偏大的人说“我们进屋里说吧”，说着，秋红哽咽着说“进这间吧”，她用手指了指。他们七手八脚地将婆婆和秋红扶进过道西首的那间，秋红害怕吵醒那两个孩子。来人中的其中一个人去车里拿来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递给雪儿奶奶说：“老人家，庆林在这里。”奶奶颤抖着结果骨灰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秋红更是抑制不住悲痛再一次昏了过去。雪儿终于知道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里装着的原来是自己的爸爸，她那帅气、幽默、和善、可敬、可爱的爸爸怎么会躺在这么小的一个黑子里呢？她大哭起来，夺过奶奶怀里的骨灰盒就往来人手里塞，边哭边喊：“这不是我爸爸，还给你，你带我去找爸爸。”来人疼惜地将她揽在怀里，流着泪说“我也希望不是啊”。“我要爸爸，你还我爸爸…”，雪儿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哭喊着，弟弟妹妹也都起了来，光着小脚丫子被大人们的哭声吓坏了，一齐大哭起来。

奶奶也不信这就是她那高高大大的儿子，一个劲地跟来人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算个什么事呀？难不成你们要糊弄我这个老太太啊”，奶奶边说边拍打着地面。她不相信自己块四十岁生的儿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来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奶奶止住了哭声，邻家的较亲的族人长辈也都来了。来人详细讲解了事情的经过：”庆林上的是中班。在紧刮板输送机链条时，开关损坏，在更换过消弧罩及触头后未合上开关盖，且明电操作，将停电时积累的瓦斯引爆，造成事故。庆林为救其他的人死得最壮烈，要不然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这次事故，包括瞿庆林，共有三人被剥夺了年轻的生命。

奶奶和秋红也弄不懂他们所说的这个什么情况，但似乎听明白，这件事情，庆林是要负责任的。丧葬赔偿基本没有，还背了一处分。但鉴于庆林平时积极的表现和成绩，事故现场又能舍己为人，就功过相抵了。矿上最后决定只给庆林照顾性赔偿，只发放相应的安葬费，和一些领导的捐款，差不多三万块钱。希望奶奶能委托个家人，去矿上把这事处理好。来人说这也是他们给争取的，因为是庆林他们违规操作，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可是庆林一个优秀青年，吃苦耐劳，乐于助人，是大家的楷模。

奶奶按照矿上的意思，选了两个能办事、心眼比较正的族人和自己的女婿张富根跟去处理。秋红和奶奶就这样子眼睁睁地哭到天亮。雪儿姑姑庆梅就嫁在本村，早就过来了。她把孩子们带去睡了一觉，安慰着嫂子和母亲，把痛埋在心底。

他们就这样草草地敷衍着，焦急地等待着处理结果。本来，秋红是要跟去的，她想去整理一下庆林的衣物，可是大家都怕她伤心过度而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让她留在家里。本来，大家都应该去见庆林最后一面的，可是他们的庆林已经在骨灰盒里了。他们一家人每天围着骨灰盒要么发呆，要么哭泣，要么叨叨絮絮，还没把眼前的小盒子和庆林本人联系在一起。弟弟妹妹却不像大人们那样悲伤，偶尔说起爸爸弟弟还会悲伤掉泪，妹妹还太小了，苦笑随心。

三天后，亲戚族人们都回来了，他们在矿上参加了庆林和另外两个人的追悼会，也和其他两位的家人达成了赔偿的共识，决定服从矿上的决定，只是请求矿领导能给予他们三人撤销一些行政处罚决定，然后三位已逝的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矿井生涯，回归各自的故土。

因母亲尚在，庆林的葬礼只是简单地进行，并没有在家里停留太长时间，便匆匆下葬了。

雪儿最终认可了骨灰盒里的爸爸。在这繁繁杂杂的几天里爸爸始终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从外面走进家门，向她伸出那双温暖的大手和有力的臂膀。

家里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只能听到孩子偶尔的哭泣。雪儿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只是地里的重活也只有妈妈一个人咬牙坚持。雪儿从不惹妈妈生气或着让妈妈操心，每当看到妈妈累了，就会主动地替妈妈揉揉肩捶捶背。每当这时，妈妈还会像以前那样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我们雪儿长大了”，只是脸上再无光芒绽放。雪儿知道妈妈的辛苦，想着快点长大，好替妈妈分忧。

奶奶一下子老了许多，原本年龄就偏大，头发全白，步履蹒跚，眼神呆滞。突然有一天，秋红过来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奶奶突然精神起来。是的，秋红年轻，自己的儿子不在了，又怎么能让人家为了孩子而耽误了大半生的前程呢？既然秋红妈妈说话了，自己便没有不让人家改嫁的理由。只是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孙子孙女还这么小，又不由地心酸。为了方便照顾，秋红将最小的女儿带走，将大女儿雪和儿子俊杰留下。

雪儿放学的时候，奶奶站在村口等待姐弟俩回家。“妈妈呢？”雪儿诧异，因为妈妈从未丢下自己。“妈妈出远门去了，以后我来照顾你们两个。”奶奶一手领着雪儿，一手领着俊杰，感觉责任的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