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是拥有杀戮和血腥却理所当然的地方之一。
当然,杀戮也不一定都始于厨房,或许就在外面的石桥边上,没有水的沟渠里散落着鸡毛,铁通里冒着滚烫的热气。可以想象,鸡被勒住翅膀前,最后挣扎的模样,也可以看到藏在胳肢窝和屁股后面细小的羽毛因为惊恐而掉落外地的情景。
可以想象吗?我所见到那几根短羽,也是唯独那么短的先掉下来,飘零的生命,轻盈又……挠人痒处。
只是看着人鼻子发痒,脸颊发痛。人类的欢愉一定是建立在某种生物的痛苦之上的。
我们。
或者还在院子门口的石板上,一手提起菜刀,一手摁住鱼的身子,慢慢从侧面切下去,轻松地像切块豆腐。
剖开鱼肚,猫嗅着气味,颠着步子一路小跑过来。杀鱼的男人,把鱼的杂碎扔到一边,同时把猫也吸引到了那边。猫就趁机叼着杂碎,发出呜呜的叫声,跑到草丛里享受自己的美食。
厨房,何尝不在设做厨房的建筑之外呢?
秋天把稻草或树叶聚拢在一起,在收割殆尽的荒园里,来一场篝火的舞蹈,直到它变成休眠的火山,火星从中冒出来。我们用棍子从里头挑出烤熟的红薯,火星纷纷扬扬从中冒出来。
红薯也在灶台的炉火里睡眠,静静等着锅里的米饭下面,结起一层白色中泛着点黑色或黄色的锅巴。像自己长出来的。
我小时候竟然是酷爱吃锅巴的。
关于厨房常常失窃的事物,只能怪你橱柜的门不关好,窗子偏偏留着缝,给了猫妖可趁之机。
猫或许妖就妖在,它可以在猫着腰的时候,像一团液体,流到了厨房,流到了你足以想见的地方。肉,肉食者谋之。
邻居家的鱼被偷了,总来找我家的猫茬,可是猫也索性躲起来。
不知是哪一天人类起了杀意,将夹黄鼠狼的夹子放在了厨房里,它被利齿夹到了很关键的地方。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想要烧了邻居的房子。红着双眼,在房子的周围走来走去,仿佛只有不停地走,我才能觉得好受许多。
但最后我只是把猫装进袋子里,挂在了邻居的菜园后面,一棵小树上。许多年之后,蔬菜倒是长得越来越好,猫的尸体早已化为乌有。
砧板上密密麻麻地响起剁猪肉的声音,灶台上黑黑的烟囱更黑了,它通着屋顶,屋顶连接着天空,一股烟飘了出来,像逃逸,像浮游。
我不记得是从何时,看到人抽烟,现在也会想起巨大的烟囱,我想他的内心一定也是一个炉灶,放了柴点上火,就能燃烧着漫漫长夜里孤身一人对着灯影的惆怅。
生命倘若真被尼古丁吞没,或许人的寂寞也不会有。
我曾经爬过长长的,长长的烟囱。砖窑高耸在田野里的烟囱。那时我没有恐高,以为爬到上面就能触碰天空。而那整个砖窑用红色的砖堆砌而成,黑烟从里面冒出来的时候,我骑着单车在不远处的小路上远远望着。
那或许是造物者的厨房,炉灶里烧着人类的汗水,囱顶生着浓浓的巨烟,窑里炖煮着,红色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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