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镜破心贼
文/石岩磊
唐太宗在谋臣魏征死后痛心疾首地说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这不过是一代帝王的由衷感慨罢了，但平民百姓不可能完全感同受身，尤其是“以人为镜”照见的往往不是得失，而是悲喜和荣辱。
在和他人对照时，我们常常会有两种结局，要么是觉得己不如人，因而自惭形秽郁郁寡欢，也有人因此奋发图强意欲反超，要么是感到高人一筹，所以趾高气扬自鸣得意，只有少数人能礼贤下士谦虚谨慎。更多的时候我们在攀比中徒增烦忧，无论是知耻而后勇，还是甘居于人后，内心都会有焦灼或落寞之感，犹如往池塘里丢了块砖头，激起的片片涟漪注定要碎了圆圆的月影，让平静的生活添了诸多不确定性。
李世民之所以盛赞魏征为“镜”，是因为魏征的直言不讳，多次为其出谋划策避免了重大决策差池，可我们哪会有如此的诤友呢？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可谁又会总是梗着脖子说些不中听的话？事实证明这种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向领导提建议多半被视为犯上，给同事好心提醒也常被看成挑刺，跟客人婉言相劝却被骂为找茬，凡此种种，岂会有人“顶风作案”？大多数人不会没事找事为自己添堵，安心做顺毛驴就是了，焉能以人为镜？
或许以“史”为镜可以明得失，何出此言？这里的“史”并非古往今来的社会历史，而是指个人的过往经历，以其为镜便是事后的反思。我们的进步大多数源于深刻反省过去的所作所为，在仔细斟酌自己的一言一行中发现疏漏与瑕疵：说的话是否让对方感到不悦？没及时回复是不是有些失礼？能否还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这类似于古人所说的“吾日三省吾身”，从而能及时对自己的言行进行纠偏，且通过自查既可避免被人更正时的尴尬，也可在自省中日积月累丰富的为人处事之道。
但是查人易、查己难，一个人是很难看到自己鼻子上的灰，原因不是由于没有镜子可照，而是因为我们不愿直视自己的不足，或者是对其视而不见。正如明代心学集大成者王阳明所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心之贼便是对得失的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会令我们时时处处提防周围的人，怀疑别人居心叵测，揣测他人心怀鬼胎，因此无人会推心置腹地直抒己见，满嘴好好好、行行行就是了，在貌似一团和气中没了原则，人们只得寻求自我救赎、自我升华。
原来以“史”为镜不是要辨明利害得失，而是应放弃对得与失的执着，唯有如此才能心胸开阔广纳人言，谦逊地听取他人的意见，从中汲取利于自己成长的养分，进而使人生的小舟得以扬帆远航，规避触礁搁浅的风险。现在我们不再用笨重的铜镜，唯有得失值得仔细斟酌，无论是钱财，还是地位，抑或是名誉，都成为人们须臾摆脱不掉的俗物，可我们这些俗人便无需首鼠两端在雅俗之间，能够常思己过不执于得失的妄念即是不俗了。
20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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