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桌:方言,赴宴。
孩童的我最喜欢吃大桌,不单为了一口吃的,打打牙祭解解馋,更喜欢的是人多热闹。
每次和父亲一起吃桌,我几乎都是在院子里玩耍。父亲只管吆五喝六,那声音震耳欲聋!比三台大戏还热闹。我喜欢看那端盘子的人,从我眼前晃来晃去。胳膊上搭拉着一条毛巾,偶尔向我们扮一个鬼脸!那开心的气氛真好!
谁家要是娶媳妇或者待新客,十桌二十桌都很正常。自家的屋子不够坐,还可以在本族的家里。那可真是同喜同乐!
记得有次在六奶家吃桌,我们好几个本族的小伙伴,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玩耍。等到鞭炮一响!开始吃饭啦!迫不及待的我们被大人拉到了桌前,三下五去二的都吃了个吞饱。
虽然我是随着父亲去吃桌,但每次吃饭都是坐在女桌上。不是被疙瘩姑奶拉进屋里,就是被八姑拉到身边。反正面前都是熟悉的面孔,不是小八嫂子,就是道坤哥家。道坤哥家我也称嫂子,只不过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喜欢那种热闹又亲切的气氛,至今都让我回味无穷!
记得有一次,父亲要去二舅家吃桌,他悄然无声地走了。当我得知消息时,父亲已经走到了街十字路口。我箭一般的飞奔过去,双手抓住自行车后坐,二话不说就直接坐了上去。
父亲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载着我前行。记得当时,姐姐在街十字路口卖甘蔗。不知道父亲在交待着什么,才耽搁了时间。要不然我扎翅也追不上!
不知道二舅家办什么喜事,只知道屋里院里都是桌席。院里的桌席是用帐篷支搭的,满院子喜气洋洋!二妗子满脸儿笑容,时不时的从厨房里,拿出一些刚出锅的点心递给我。
父亲的声音总是独特,算不上悦耳动听,但也能独霸一方!不知道是哪位妗子从路口经过:“呦!呦!这是哪儿的客呀?是西乡的吧!一听这声儿,保准没错!”
我的天哪!这位妗子可真是神通广大!我们正是西乡的客。我坐在院子里低着头,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心中呐喊着:“伯呀,你小点腔儿行不行?只是划拳猜枚而已,又不是卖包子。”
我的这些小心思父亲全然不知,只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自言自语而已。在我的印象中,不管是二舅家还是五外爷家,都是文质彬彬的斯文人。既是猜枚划拳声音里也透着憨厚,哪有父亲的声音响亮!
怪不得同行做生意的人,都不喜欢父亲。说父亲的吆喝声音太大,把他们的生意都给争跑了。难道这桌席上也要争个输赢不成?酒桌子上也要争个高低?
我真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尽兴!简直是到了忘我的境界!怪不得我每次想起父亲,不知不觉自己也醉了……
这是在外婆家,总得注意点形象。真是丢死人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父亲倒是不以为然,二舅送客极不放心:“兄弟,要不要孩子们送你一程?”父亲手一摆:“太小看我了吧二哥,我根本都没醉。”
回家的路上,父亲主动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大梁上。我随着父亲晃晃悠悠,车子把东扭西拐。一路上留下了我们弯弯曲曲的车辙,如同这曲折离奇的人生。
父亲边走边哼哼着戏曲儿,心情还挺惬意。我坐在这轿一般的自行车上,竟也不知道害怕。反正有父亲在我怕什么?要摔一起摔,要倒一起倒,我感觉自己有点昏昏欲睡的状态。
终于到家了,父亲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没了。惹得一家人哭笑不得,又气又恨又没办法。
父亲忘记了自己是谁,像济公一样悠哉、悠哉!把自己吹捧得像是酒桌子上的英雄!真是快把我恶心死了,我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追着父亲去吃大桌。
父亲喝上一次酒,会兴奋一整天。因为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忘记了烦恼和生活中的琐碎,没有了形象也完全放纵了一次。
人生难得几回醉,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难得几回醉,醉过方知心已碎。我不知道父亲的心有没有碎过?只知道自己心碎的时候,就会想起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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