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夜

还记得那个夏日早晨，我如平常一样悠悠地从梦中醒来，身上有些黏腻。老房子里没有空调，开了一夜的风扇还在那儿摇头晃脑地转动，蝉鸣声已经有些聒噪。

我伸了伸懒腰正打算换下睡衣，却发现昨夜放在床头柜上的灰色T恤没了踪影。想到自己向来没有要把第二天穿的衣服放到床头柜上的习惯，我也就释然了。心想许是自己记忆错乱，把前几天的事记成了昨晚的事也说不定。

我皱了皱眉，有些懊恼，自己分明还是青春期，该是人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可小小年纪的我，脑袋瓜子竟然那么不中用了，可不就是老一辈口中说的“不长记性”么！

我默默哀叹，去衣柜里找我那件灰色T恤。衣柜里我们一家人的衣服混在一起，如往常一样乱糟糟的，母亲定是太忙了才忘了整理！

夏天的早晨，凉快只是暂时的，太阳总是那么迫不及待地出现，然后一下蹦得老高，没一会儿天就热了起来，空气中有些闷闷的。

我翻找半天没有找到，加上繁杂纷乱的起床气，一再搅乱着我的情绪，我郁闷极了。转过身发现父亲床边的地上有一团灰色布料，捡起来一看，可不就是我的T恤嘛！

我顿时有些懊恼，父亲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衣服！地上有灰，衣服虽然不是金贵的东西，可是这么皱巴巴地扔在地上，未免太过分了！

父亲还在睡觉，我不敢打扰，只好默默捡起来。憋着一口闷气，我去阳台透气，打算等父亲醒了好好“教育”他一番。

父亲以前常年在外工作，个把月回不了家。如今换了工作，也能顾得上家，不过做的晚班，通常我睡下了他还没回来。

阳台上，父亲的长裤安静地躺着，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孤零零地待在角落。咦……这是风从衣架上吹落的，还是我老爹太过随意在阳台上脱裤子？我也不敢问……

直到父亲睡醒，发现他“移位”的长裤，里头的钱夹不见了，才反应过来，昨夜家里来过一个不速之客，大概是从父亲忘记关上的二楼阳台进来的。

那个夏夜拮据的人，他来得悄无声息，没有惊扰我们的梦，否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不知道他在夜色中听着我们一家人熟睡的呼吸，是否会屏气敛息观察注意？他在黑暗中路过我们家的角角落落，每一步又是怎样的小心翼翼？

我不敢想象，也许昨夜的月光曾经在他手上反光，也许他曾近在咫尺凌冽的眼神把我们仔细端详，也许他提心吊胆大汗淋漓顺手拿了我的T恤擦汗……

他是无所事事身手敏捷的毛头小子，亦或是辛苦打工仍旧收入微薄的中年男人，是临时起意还是经验老道？对此，我们一无所知。

我突然有些后怕，也突然有些庆幸昨夜的梦，让我们在酣睡中避免了一场担惊受怕和斗智斗勇，避免了一场可能到肉见血的肢体冲突，也或许多多少少解救了那个人一时的困境。

后来的夜晚，我不敢再一个人睡，怕床头再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君子”，我幼小的心灵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

老房子拆掉以后，村里换了新面貌，周边的治安也渐渐好了。如今，电瓶车随意地放在屋外头，也不会有人来光顾，夜不闭户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