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细雨梧桐
在《红楼梦》里有几处奴才生事的场景：第六十回里众戏子大战赵姨娘，第六十一回里司棋带人打砸厨房，以及后来的鲍二和周瑞打架等等，一个个奴才目中无人、霸道蛮横，唯恐事情不大，早将家法家规抛之脑后。昏主刁奴，诺大的贾家岂有不败之理？
在众多的奴才里面，李贵着墨不多，全书明写出场的次数有限，多是一带而过，但是李贵的形象却与那样刁钻的奴才有着天壤之别。
李贵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的前半段。
“贾政因问：‘ 跟宝玉的是谁？’……贾政看时，认得是宝玉的奶母之子，名唤李贵。因向他道：‘ 你们成日家跟他上学，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语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长进的算账！’ 吓的李贵忙双膝跪下，摘了帽子，碰头有声，连连答应 ‘ 是 ' ，又回说：‘ 哥儿已念到第三本《诗经》，什么 “呦呦鹿鸣，荷叶浮萍 ”，小的不敢撒谎。’ 说的满座哄然大笑起来。贾政也掌不住笑了。”
短短一段文字，李贵的卑微身份跃然纸上，情急之下又将“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念成“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引得众人发笑。看到这里，对于李贵这个人，在读者心中不过是一个主子身边的一个跟班罢了，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在本章后面部分的顽童闹学堂，是李贵的第二次出场，作者用了大段的语言描写来刻划李贵这个草根形象。李贵原本不起眼，不过是个宝玉身边四个大仆人之一，作者只交代了他一人的名字，不仅是因为李贵的另一个身份——宝玉奶妈李妈妈的儿子，更是为下段调解风波做了铺垫。
顽童闹学堂的原因是金荣争风吃醋，贾瑞处理不公，加上贾蔷挑拨茗烟才闹得不象样子。
“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且又年轻不谙事，如今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他爷宝玉都干连在内，不给他个利害，越发狂纵难制了。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得了这个信，又有贾蔷助着，便一头进来找金荣……”
这里，作者先向读者介绍了茗烟的性格特征：“年轻不谙事“、“无故欺压人“，拿茗烟来反衬李贵，侧面突出了李贵的性格。
趁乱贾蔷溜走了。砚瓦、书匣子、毛竹板成了武器派上用场，接着宝玉的另外三个小厮锄药、扫红、墨雨拿着门闩、马鞭子加入，混战中秦钟不幸挂彩。真是活脱脱一幅小小的世界大战场景。
李贵出场了，是否会象茗烟一样：胆敢欺负自己主子！活腻了！让你见识见识爷的厉害！
且看李贵是怎么做的。
第一步：制止。“……忙都进来一齐喝住。……李贵且喝骂了茗烟四人一顿，撵了出去。”
第二步：规劝。当宝玉说去找贾代儒告状时，李贵的做法：
“李贵劝道：‘ 哥儿性急。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老人家，倒显的咱们没礼。依我的主意，那里事情那里了结，何必去惊动他老人家？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这里，你老人家就是这学里的头脑了，众人看着你行事。众人有了不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如何等闹到这步田地还不管？’ 贾瑞道：‘ 我吆喝着都不听。’ 李贵笑道：‘ 不怕你恼我，素日你老人家到底有些不正经，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就闹到太爷跟前去，连你老人家也是脱不过的。还不快作主意撕罗干了罢！’ ”
一大段话，先劝下宝玉，又让贾瑞认识到自己在这出闹剧中的错误。
第三步：压事。
宝玉问金荣是哪一房的亲戚时，这时李贵的格局和聪明就显现出来了。“李贵想了一想道：‘ 也不用问了。若问起那房的亲戚，更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
茗烟在窗外说金荣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又把璜大奶奶辱骂一番。“李贵忙断喝不止：‘ 偏你这小狗肏的知道，有这些蛆嚼。’ ”
茗烟再次拱火，“李贵忙喝道：‘ 你要死！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我这里好容易劝哄的好了一半了，你又来生个新法子。你闹了学堂，不说变法压息了才是，倒要往大里闹！’ 茗烟方不敢作声儿了。”
最后贾瑞怕闹大，况且自己也不干净，这才央告秦钟宝玉，再劝金荣给秦钟磕头，这场闹剧才算落幕。
回过头来再看下李贵，不象在贾政面前战战兢兢，而是镇定和气，一副大哥作派，对宝玉“劝”，对茗烟“喝”，对贾瑞“笑”，心平气和，有理有据，话语恰到好处，当事人听了哑口无言，闹剧顺利平息，用今天的话说：草根调解员的一次成功调解。
作者虽然没对李贵进行外貌描写，读者看了到这一段，心目中的李贵一定是个一派正气、忠于主人、维护主人，正直讲理、不仗势欺人的忠仆形象。
看了《红楼梦》，总觉得李贵是贾府的下人中不可多得的好人，今写出自己的心得，与红迷们交流交流。
（20190709）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