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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可是个聪明人,这一点,谁都得承认。
“我跟你们说,小学四年级之前,我英语就没有不满分的时候!”
“我初中时候演讲可是全县第一,在市里的成绩,差一个名次就能出战省级比赛了!”
“中学六年,那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我可是坐的风风光光!”
ta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还被妈妈牵着手送去学校的时候,ta就已经一个人上下学,学着用微波炉热冷饭了。别人还天天沉浸在《格林童话》和《一千零一夜》的时候,ta就已经读《骆驼祥子》和《资治通鉴》了。别人还只是撒丫子满地乱跑着玩儿,ta就写得一手好字、画得出整张黑板报了。别人还只是说着自己的梦想是老师和科学家的时候,ta就告诉全班同学ta想成为一个媒体编辑。
ta是合唱队的领唱,是班级活动的带头人,是运动会上的小飞马。
全校的风云人物中,田可的名字是绝对不能缺的。
初中时学习一篇名叫《伤仲永》的古文,田可第一个背会,然后指着课文大笑道:“五岁作首小诗是天才,七老八十还只会作小诗那岂不是个蠢材?”
很多年以后,田可早已不会背诵那篇拗口的古文,只记得故事的结局是————泯然众人矣。
高中时的田可依然成绩优异,只不过因为上课的懈怠总是不比初中的辉煌。
拿着个查班的小木夹————作为学生会主席自然要尽职尽责地记录每个班的情况。
艺术班总是乱乱哄哄乌烟瘴气的,他们这种人净是浪费大好的光阴做些没用的事,真不知道将来能有什么出息。ta这样想着,便在小本子上默默记了一笔。
田可像一只高傲的天鹅,昂着头挺着胸,心里谁也瞧不起。ta是老师眼里的宝贝疙瘩,是叔叔阿姨口中的“好孩子”,从小被夸奖到大的ta一直有一种迷之自信————ta会成功的,无论如何都会。
据说是因为压力太大,田可的成绩一落千丈。ta伤心过,但不过片刻而已。
可能大多数的人都喜欢提一句“想当年”。田可也一样,记得自己曾经辉煌的巅峰,即便是被大水冲到了半山腰,ta也坚持认为自己的实力就是顶峰,总有一天还能再登神坛。
然后……
高考,田可失败了。
ta没经历过中考,那时的田可因为成绩优异被重点高中提前录取。ta以为自己的高考会一如年初升高那般一帆风顺。
可人呐,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滑铁卢。
没有复读,ta选择继续向前。
北京很大,很嘈杂,很繁华。
这里有争斗,有野心,有欲望,也有孤独,有眼泪,有成长。
“你知道井底之蛙第一次看见大海是什么感觉吗?不是激动,是绝望。”田可躺在宿舍床上,深夜闲谈,说话的时候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ta以为自己不过是高考失利,实力还是满格的,在一个二流大学,怎么还不混出个人样来。
可是,ta又错了。
那些被曾被ta贬斥的一无是处的艺术生,如今已经开始自主创业发家致富。凭着一技之长,他们在这个象牙塔里过的风生水起。
有偏科的文化生,他们数学是满分,或者英语水平已经到了雅思7+。
有人准备保送,有人准备考研,有人准备出国。
ta突然想起自己初中时代曾经嘲笑过的方仲永,又摇摇头笑起了自己。
小学之后再没练过字,初中之后再没唱过歌,高中毕业基本放弃有氧运动,大学来到了美术生扎堆的学校。有了手机就不想看书了,有了外卖就不再做饭了,大家都长大了,ta也显不出比别人能干了。
于是ta写着小学生的字,操着初中时的歌喉,延续高中生的体格,画着像十年前黑板报一样的画,底蕴是七八年前读过的书,厨艺是五六年前just so so的水平。
“五岁作首小诗是天才,七老八十还只会作小诗那岂不是个蠢材?”
曾经的田可年少轻狂,恃才放旷,可如今的田可“只道天凉好个秋。”
“其实什么叫优秀呢?小学的时候聪明的孩子是优秀的,中学的时候当学生干部是优秀的,再之后,考上985和211是优秀的。然后呢?谁能说自己一辈子都一如既往的是人尖尖,这一生都平步青云?”田可说着,冷笑一声,“人总是把自己禁锢在圈子里,不过是个小小的围城,一叶障目,望不到城外辽阔浩瀚的碧海蓝天。”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让我们感到卑微和恐惧。
田可尝试着创建社团,可是没有前辈的指导,活动总是组织的乱七八糟,最后无疾而终。田可尝试寻找工作,可是被骗了大半生活费后也没有寻觅成功一个合适的兼职。田可尝试努力学习成为学霸,可是满满的公式与奇怪的符号让置身于各种活动的ta终于放弃念想。
常常励志,可坚持不了两天就又给自己找了理由放弃。这是千千万万个田可都曾有过的心路历程。
A君说,他小学的时候获得过全国比赛的大奖。
B君说,他曾经是全市第一名。
C君说,他小时候还做过当地电视台的小主持人。
然后呢?然后他们都一样,上着普通的大学,混个可以顺利毕业的学分,坐在高楼大厦的格子间里,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奔波。什么梦想,不过是孩子气的美好憧憬,不当饭吃的。
这世界上有不止一个田可,这世界上有一万个方仲永。
听到S·H·E《你曾是少年》那首歌的时候,田可正坐在五号线的地铁上。立水桥站过后,车厢显得空空荡荡。ta终于有位置可坐,于是放下包,安心地靠在椅背上。
一首歌即将结束,地铁终于开到了末站天通苑北。田可忘记自己是怎样走下地铁,ta只记得看见稀落的人群,耳边伴着地铁飞过的呼啸,空白的大脑一时间竟然无法运转。
听说人的第一次成长是在意识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与每个人而言都有不同,田可把它称为“历劫”。
“我们这一辈子要跳很多次的诛仙台,每一次都是一场劫。它让你痛苦,让你失落,让你自暴自弃,让你流尽了眼泪。可是在某个并未被筹备的时刻,在那看似平平凡凡的一瞬间,你会有如醍醐灌顶般的通透明朗,然后飞升进阶。因此,才能成为更好的人。”ta说。
田可的历劫在地铁5号线天通苑北站,在一个平凡不过的周末,在满是雾霾看不见夕阳的黄昏。ta没有眼泪,没有嘶吼,只有一个孤独地站立在人群中久久不能动弹的小小的影子。
在这世界上有一万个方仲永,ta是这其中的万分之一。ta辉煌过,优秀过,被人崇拜过。而后,ta有了自知之明,也有过自暴自弃。ta是在茫茫大雾中寻找灯塔的小乞儿,是站在十字路口辨别不到方向异乡人,是躲在象牙塔里不愿出来面对世界的书生。
世界上最难的事不是“勇气”,而是“坚持”。
写字、唱歌、绘画、读书,哪怕坚持做一件事,田可都可以继续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鹅。
不是江郎才尽,只是“受之天”止于人而已。
其实,田可一直记得很多年前,在四年级二班的讲台上,面对着一张张稚嫩陌生的脸,看着老师鼓励的微笑,ta中气十足地自我介绍:“我叫田可,今年10岁,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媒体编辑,写出这世界上最棒的文章。”
十多年过去,梦想沉寂在心中的角落里,它封尘已久,锁头也渐渐生锈。大脑在沟壑中寻找到钥匙,转动,落锁,开箱。
嗨,我的梦,又见到你真好。
“许多年前,你曾是个朴素的少年,曾经发誓要做了不起的人。”
田可在进入深夜即将结束今天的闲聊时自言自语说:“想当年我也是个优秀能干的少年郎,而今不过是养精蓄锐休息了几年,看他们爬着太费力暂且让他们一让。我就不信,像这么天资聪颖的我会一事无成!”
ta看似傲慢地说着话,心里却打着鼓。谁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半途而废呢?
戴上耳机,随着音乐入眠。
“相信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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