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离开大约半载有余,自己因为纠缠于每日的琐屑,没有太多心思体味空白而带来的缺失。昨日失眠,在完全没有主线的意识流中,突然想起了在这休止符之前的种种片段,竟然意外喜多于伤。
外公自幼在洋人开办的私塾学习,号称习得地道美语,我却从未真正听过一句正经话,均是自问“枕头怎么说“自答“外是布里是糠”,如此糊弄我们多年,以致至今我也不确定外公是否真的懂英文,是否真的带着纽约上东的口音。
外公卧室挂着年轻时的一张背景空远的黑白半身照,俊俏英朗,颜值报表,对其年轻时的过往不甚了解,但从黑与白中却也嗅到了唇红齿白的青春,蓬勃而昂扬。
曾任过人大代表的外公退休后不甘清闲,自立公司,每日自行车朝去夕返,直至七十多岁时的一个早上从车上摔下来,磕掉两颗颜值担当的门牙才决定关门收手,退休养老。
他天性幽默,笑话轶闻不离三句,传说中的段子手。临终在医院,日夜昏睡中短暂的清醒,我央求外公讲个故事,他曼斯条理的说:
“我姥姥八十多的时候,我让她讲个故事,她说:
'我结婚那天啊下大雨,雨那个大啊。'
' 讲完了?这哪是故事?'
姥姥说:'都六十多年了,怎么不是故事!'”
然,命钟催促,催烦了,他也应了。一周后他离开,抛了氧气管,抛了纷扰,展平了额头的褶皱,带着满肚子的故事段子美利坚的母语,带着无关他人的跌宕起伏平静的离开。
一本书写到了末页,合上了,我把它放在书架的高处,在某个失眠的晚上再拿起来,再慢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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