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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榆林产妇纵身一跃的,也许并不是无法忍受的疼痛感……

让榆林产妇纵身一跃的,也许并不是无法忍受的疼痛感……

作者: 涓子Fiona | 来源:发表于2017-09-07 20:37 被阅读0次

    都说孩子是上天赐给女人的天使,我深以为然。

    然而,我同样深以为然的是,孩子也是上天给予女人的苦难。

    女人天然的比男人多出来的一重苦难,无非便是孩子:孕育之苦,生育之苦,养育之苦……

    虽然这一重苦难,女人通常也甘之如饴,但甘之如饴,亦不能改变这仍是一重苦难的本质。

    所以都讲女性本弱,为母则刚。这本身反面证明了,成为母亲,是女人一生中的一大磨难。

    这几日热议的榆林产妇跳楼事件,我总以为,摧垮产妇意志的,绝对不只是疼痛。最关键的,应当是绝望感和无助感,是对自身身体无法按自己意志支配、被身边的世界无情指使,却得不到真正安慰的绝望感和无助感,被疼痛感放大了、推动着,才有了那纵身一跃的逃离,逃离这令她感觉孤苦无依失却温度的人间。

    孕产妇时期,女人承受的生理心理全面的压力,是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无从体会的。也许正因为这份孕育的不易,使得几乎每个孩子降生后,都天然的获得了一个不离不弃的天使——妈妈。看新闻说,已经有前沿技术,令得生孩子简易如烹饪,父母分别放入精子卵子,体外授精成功后,置入专门的“容器”,然后父母该干啥干啥,等到时间到了,揭开“锅盖”,一个白胖宝贝已经孕育成熟,抱走就是。孩子真这样可以获得了,女人便真的从一大苦难中获得解救,但同时,我想,母亲对孩子的那种天然的依恋感也会被大大削弱。

    几年前,躺在医院产床上,我的麻醉师让我把身体侧躺,抱住自己膝盖,弓成一条虾,并再三叮嘱不可以动。我当然不敢动,知道他是在我脊柱上入针,厉害干系,怎敢动作?但是麻醉师一面入针,一面斥责我:叫你不要动,怎么还动?!我尽可能简短地回复,我说:“医生,我抖。”心里想说的完整句子是:“医生,我没有动,我只是在抖。”说话时明显感觉到牙关打着颤,但仍没忘恭敬地先唤一声“医生”。医生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敢无缘故去惹他不快,以免影响了他的情绪,万一他手一抖?

    孩子三四岁时,在网络上偶然看到剖宫产时产妇腰椎那里插入的麻醉针,又长又粗的九节鞭一般的形状。我挨过这根针,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它的样子。一眼看到,只觉后腰位置,一股凉气,嗖嗖沿着脊椎骨往上蹿。写到这里,本来可以找来那图片,直观地把那针的样子放上来。但我,依旧觉得后背凉飕飕,不愿去找这幅图。

    在病床(产床)上的人,最害怕的,也许真的不是疼痛,而是对身体的那种无能为力感。一个意志力再强的人,一个平日再乐观的人,当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体,像一块肉一样放在床上,任由人翻来覆去拨弄、翻转、打开、缝合……时,那种对自己身体的无能为力感,那种意志清醒着却必须受人摆布或者受病魔摆布的无助感,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产前准备程序,我被带进一间理论上装着门帘,但其实遮掩度很差形同虚设的房间里,从过道上便能看到屋子里的场景:三四个待产妇,半躺在那种检查下体的特制的椅子上,个个把腿张成青蛙的姿势。女性最私密的部位,就这样被坦陈着。我从她们张开着的大腿面前尴尬地走过,被带到其中一把椅子上,按要求做出同样的姿势,以供护士为我做好产前的必要准备。我默默地按照指令做着这一切,制止自己眼睛的余光去看临近的待产妇的丑态,因为那也是我必需要做的姿态。也难免还会有我之后的备产妇会进入这个房间,从我张开着的大腿前走过。而我,无从抱怨。我若抱怨,也只会让人觉得矫情。因为,这一切,从来如此,司空见惯,因而也便天经地义!其实,那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一块能遮挡我们身体的布帘子,让我们各自有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那一片布帘子就能给到我们以人的尊严。

    现在回头去想,整个生产过程,特别难忘的,竟然有很多,是这些为医院所忽略的,旁人看着也许习以为常的片段。这些片段里,我深深体验着屈辱感和无助感。我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你就是一团肉,别把自己当成是个人。然后我想象自己是团形状模糊的肉,把什么尊严啊羞耻啊,统统丢到一边去,横下心随他们摆弄我,目的只有一个,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如果不这样想,我很怕自己会崩溃。

    即便不是生产,平日里的妇科体检,也常有这般的屈辱感。对经阴道检查的厌恶,我相信是绝大多数女性的同感。有一回做阴道b超,我被在我身体里随意捣鼓着的女医生弄得很痛苦,便对她说:医生,能不能轻点?我好紧张。那医生说:紧什么张?你是处女啊?你跟你老公同房时候你怎么不紧张了?我只好噤声,在心里默默回复她的话:按照你这种理论,那么强奸和做爱,难道也是一样的?但我不敢逞口舌之快,我的身体正在由她摆布。而她,似乎是一个性压抑的失意女人,要把无名的怒火,发泄在我这个陌生的体检者的身上,动作幅度更大更粗暴地在我身体里倒腾,除了咬牙忍受,我别无他法。我的诉求,在一个缺乏人文关怀的医疗工作者面前完全无能。

    一位自然产的朋友说,她在生产时最痛苦的体验,是被和亲人隔绝,孤单单在产房待产了二十个小时的无助感。医院理论上是有助产士的,但是除了偶尔来看她开了几指,以及套路地说几句保存体力之类的毫无温度感的话外,她像被世界弃置的破被褥一样,丢在孤寂的产房。她说,真希望能有个亲人在身边,只要能握着我的手,就比什么都更安慰人了。

    她跟我说这些时候,我眼前出现的,是很多年前看的台湾催泪片《妈妈再爱我一次》。独自生育的女人,把剪刀往火上一烤,为刚出生的孩子剪断脐带。生育时的无助感,真是一场大悲剧。

    这篇文章不想讨论新闻事件里的是非曲直,只想从一个女性的感受角度,进行探讨:有没有心理学学科,专门研究病人和产妇在医院时候的心理,按照他们的心理诉求,把医院这冰冷的科学仪器,多加入些人性化的设计?

    真的,压垮病人、产妇意志的,很多时候,不是疼痛。疼痛是可以用药剂疗救的,精神上的无助感,才真正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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