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法国人要拍卖《蒙娜丽莎》以缓冲疫情影响的小道消息在各路中英文媒体上传得有声有色。将其称之为小道消息，是为了表明我对很多媒体惯用的望文生义、断章取义、添枝加叶、调侃无度所持有的中立立场。媒体需要眼球，大众需要娱乐，本无可厚非，也不想多谈，毕竟这是一个挟流量以令诸侯的时代。
一个比较有趣的事实是，这条结合了“法国”、“世界名画”、“疫情”等关键词的新闻，在非法语区激起的浪花似乎远高于在法国本土的反应。这名“建议”卖掉传家宝的法国“败家”商人叫Stéphane Distinguin，建议动机是拯救疫情冲击下的文化产业，建议售价是500 亿欧元。他甚至列出了一条长长的潜在买家名单：谷歌、苹果、脸书、亚马逊、微软、阿里巴巴、腾讯……
早在本月初，Stéphane Distinguin在Usbek & Rica网站放出的原话已经再三重申了自己这个念头的saugrenue（荒唐）和folie（疯狂）。但正是这份“荒唐”和“疯狂”，搅动得一众媒体趋之若鹜，再冠以各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标题，刷流量的同时也刷着人们的智商，博眼球的同时也博着媒体人的底线。
较早爆出这条新闻的是英国的《每日邮报》。这份不乏知识性的报纸多年来一直贯彻的英伦花边风，照亮着腐国头顶一片终年阴霾的天空。就像有的人追剧并非是被剧情所吸引，而只是想看到自己心中为主人公们设定的大结局一样，很多人对媒体的关注也并非出自对事件内容本身的关注，而是寻找自我思维惯性的延展与认同。
英式优雅、法式浪漫真地只是《唐顿庄园》中Mary的复古穿搭和《天使爱美丽》中Amélie的嫣然一笑吗？世人皆知“如是我闻”，却经常忘了“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
看到这则新闻后，有的人可能开始扳手指默数5后面的零。对此，Stéphane Distinguin劝大家冷静，“对于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亚马逊 CEO贝佐斯来说，500 亿欧元只是他财富的 1/3，仅比他最近离婚时分给前妻的钱多一点点。” 有人闻言表示更加无法淡定，毕竟贝佐斯的财产多是以股票形式拥有的，买画就要卖股票，散户将死得很惨。
也有人公然声讨。一位法国网友直言：C'est une idée... Mais douteuse dans le sens où vous proposez de vendre quelque chose qui ne vous appartient pas. Je propose de vendre plutôt vos poumons, votre foie et vos reins. Le cœur étant inutilisable. （这也算是个点子…… 但您建议出售一件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事儿貌似不大靠谱。我建议不如卖掉您自己的肺脏、肝脏和肾脏。至于您的心脏，那根本没啥用处。）
还有人认为提出这种建议是想钱想疯了，并深入比较了这笔买卖成交与否所衍生的长线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出入。我想说这种比较本身没有问题，但放到一票准娱乐新闻后面就有点浪费感情了。
事实上，Stéphane Distinguin在提出这条惊人“建议”的同时，已经就此举可能引发的名画贬值效应进行了理智的分析，并援引了日内瓦艺术历史博物馆馆长Marc-Olivier Wahler就此同他交换意见时提出的主张：艺术市场的基石是人们的信仰。遗憾的是，很多理性思考显然不如噱头来得更加喜闻乐见，所以往往被直接屏蔽，渐至无疾而终。
退一万步讲，即便有朝一日蒙娜丽莎真地一笑倾国又当如何呢？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真正的艺术品甚至比不上一卷厕纸来得实惠。澳洲超市顾客为抢厕纸大打出手的视频估计很多人都曾经传阅过。而对于少数人而言，造厕纸的工厂、卖厕纸的平台是囊中之物，蒙娜丽莎的微笑也可以是囊中之物。
蒙娜丽莎想必没有读过遥远国度的古老诗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更加无从想象这倾国一笑招惹的念念相续。倒是《纵横四海》里的阿占，如果金盆洗手的他看到这则不算新闻的新闻的话，会不会招呼上阿海和红豆妹妹，再赴汤蹈火，共同演绎一场江湖探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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