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大戏

文/那山那海那小屋

唱大戏对农村来说应算是一件顶级隆重的文化娱乐事件了，就像现在知名歌星举办现场演唱会一样，那些追星的小年轻蜂拥而至，嗨翻了天，火爆至极。当然，我说的不是现在唱大戏，而是在我小的时候，现在农村唱大戏，观众也就寥寥无几了，看戏的净是些不能下地干活的老头和老太太们，但凡能下地干点农活的，谁也不愿意闲在家里，四平八稳地坐在戏台底下安心去听戏。

那个时候，农村很落后，人家也都穷，好的人家勉强能解决个温饱，差一些的还要为吃饭而闹饥荒。民以食为天，吃上饭才是硬道理，成天光想着咋填饱肚子，精神层面也就顾不上有什么追求了。再说，起初农村连个电视也没有，本村或临近村子偶尔放场电影，就算是农村最热闹的文化娱乐活动了。于是，唱大戏作为顶级文化娱乐活动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兴许，有的村子几年或十几年，都没唱过一次大戏，而有的村子一年、两年就会唱上一次，这没有什么章法可循，完全是随心所欲，凭实力，看运气。

我们村是唱过大戏的，而且不止一次，约莫着有四、五次的样子。这在我们公社或乡来说，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让人觉得很是了不起。

本村人和几个外村人扯闲篇，外村人就打听，听说你们村又要唱大戏了？本村人内心其实是自豪无比，却又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嗯！可不是嘛！又唱大戏啦，请的是有名的台前县豫剧团，先前在那那唱的可响了，连唱三天哩！赶明儿去看吧！你听听他那说话的腔调，分明是在低调炫耀呢！

为啥我们村这么牛掰呢？隔个两三年便会唱几场大戏，令本村人自豪，让外村人羡慕。我想大概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们村里有钱。那时，我们村林资源丰富，村北边和西边都是黄沙岗，为防风护沙，栽植了大量的槐树和紫穗槐条，每年都会砍伐些槐树和紫穗槐条卖点钱，这唱戏的钱自然就有了着落。另一个是我村的最高领导村书记人有能耐，会办事，想着法地为群众办点好事。说实话，假如不花钱唱戏，村里的钱照样也要花出去，还不定都花到哪呢！群众也乐意唱唱戏，乐呵乐呵，也算是在精神上享受了一把。

唱大戏的时间一般都是在秋后，农忙已过，村民也有了闲心，看起戏来也就心无旁骛了。

唱大戏前还要做一些准备。首先是堆戏台子。村子里适合选做唱大戏的地方不多，也就那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都是地势开阔平坦，容纳人多，人员来往便利，更重要的一点是戏台那块地势较高，自然形成由低向高看，视线不受影响，这两个地方就成了天选之地，往往这次在这儿唱，下次在那儿唱，两个地方轮流着唱，群众距离戏台有远有近，两个地方轮流起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唱大戏地点确定之后，就要在开戏之前把戏台拾掇好，其实很简单，就是拉一些土把戏台那里再垫高一些，堆成一个高近1米的土台子，压害，弄平整，为剧团到达之后搭建舞台作好准备。

戏台弄好之后，意味着剧团即将到来了，等上一到两天，便会有两三辆大卡车，拉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铁架子赶来，箱子上印着剧团的名字，里面尽是些服装、乐器、道具等东西。随之而来的还有演员，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他们都在忙碌着搭建舞台，做好开戏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演员们做开戏前的准备工作，家家户户也没有闲着，他们已经提前几天通知自己家的直近亲戚前来看戏。刚开始还没有电话，那就不管遇见本村的、外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让给亲戚捎信，实在找不人到捎信了，那就亲自跑一趟，干脆把亲戚接了过来。反正，唱一回戏，几乎家家户户都来亲戚，少则住上一天，看它两三场戏，也有戏全部看完才走的。那他（她）一定是一个超级戏迷。

等到开始唱戏了，那才热闹呢！台上濱员化妆成小姐、书生、达官责人、丫鬟等等，有白脸、黑脸、红脸、花脸的，戏装往身上一穿，花红柳绿、五彩缤纷，个个娇俏妖娆，英俊威武，甚是气派，十分好看。一段唱腔，一连串动作，引得观众阵阵喝彩，一阵阵掌声过后，演员唱得更卖力了。

台下，观众人山人海，前面是坐草栅的、坐板櫈的、坐椅子的，越往后坐的越高，后面的干脆啥也不坐，就挤在一起站着，再后往的咋办？只能站櫈子或椅子上，还有更远点，直接稳稳地站在架子车上了，这一般都是外村搭伙来的。还有个别年轻的小伙子或调皮的男孩，身手麻利地爬到树上，像猴子一样稳稳当当地骑在了树杈上。

记得有一次，演员正在台上唱着戏，突然用 手指着前方，大声喊道：“咦！那是谁家着火了，”观众以为是唱戏呢！没有当事会儿，他又接着又喊，把乐队和观众都弄懵了，好像戏词里没有这个内容呀！乐队弦子也不拉了，家伙也不打了。直到有的观众扭过头一看，真的是后边有一人家家里失火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你看，那时人们看戏是多入迷，后边失火了都不知道！幸亏被演员及早发现，要不是还不知道火着到什么时候呢！

热热闹闹的三天大戏，村民们享受了一次难得的文化盛宴。三天过后，戏班子拆掉舞台，收拾好行装，在村民恋恋不舍的欢送中，奔向另一个演出地点。在随后的几天里，仍有三三两两的群众聚集在戏台子前，谈论着此前唱大戏时的话题，在那一张张笑意融融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