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惊寒的雁阵吗?掠影排空,划开云朵,扰了静好岁月。却有一树柔艳的桃花,将一个女子俯拾落红的瞬间,定格在深潜的安详里。
【篇一】前尘往事断肠诗
那一世,你是执书掩卷的士子,惯行于岸芷汀兰。我是泛舟采莲的贫女,游弋在曲水浦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诵读至此,我掩嘴而笑。
此时的我,侧坐荷花岸旁,足尖轻点,涟漪晕开,由着朝霞将其镀成形象不一的光环。你止步回眸,不由一怔。
到底是南飞的雁阵未解风情,啼乱了风景,惊了雅致。
我浅笑,任颊下梨涡嫣然成明丽的桃花。
“公子,这里兰芷缤纷,风荷馥郁,何来桃花呢?”
你上前躬身,“姑娘不知,此乃《诗》中桃夭一节。姑娘见笑,小生愿为姑娘二诵之。”
我“咯咯”笑语:“可。”
那日临别,你细问我何时再来,我说,下一个莲花盛放的日子。
再见时,我手捧新莲,往返于舟岸之间。而你,看着河水将我的罗裙濡湿,却不来帮我。
依稀记得,那时,你执着我的手,笑说:“他日我定拜门提亲,娶你为妻,等我。”
天子诏,不可不从。
你进京入仕,因着“即刻启程”的懿旨,便没有泪眼相看的最终别离。
我等你。
年岁如指间流砂,握得再紧,仍是流逝如梭。而我的模样、你的诺言,对君而言,是否鲜明如昨呢?
我托乡人捎去的书信,为你缝制的冬衣,你可曾收到?
只道是君王盛眷,恩宠优渥。
“我本功名淡薄,贪恋自然。每日徜徉花丛草间,水卧云眠,是何等的逍遥呵。而你的出现,却淡去了天地的颜色。”
如今,你却说,“不必往来书信,私寄衣物,以防惹人诟病。”
莫非,君不知纸短情长,千里鹅毛?
你兴了天下,却负了我。
消息来时,我方种下一树桃花。
僭越皇权,欺君罔上,权臣受戮,一时街谈巷议。
终于懂得,你疏远我,是为我不受牵连。
而失去你的我,仍是那个采香南浦、为君待字的女子么?
我将随身佩戴的绣囊拆开,那一纸素笺,写着你我当日的誓约。
此时的你,已托为忘川河上的摆渡人了罢。
当我一身嫣红步往湖心时,蓦然想起,另一个泪水堆砌的容颜,她还好么?
那最后的一瞥,我看得分明:一树桃花发。
当轮回圈成一个圈,却不见、你摆渡的笑脸。谁在叹一世清浅,那些个,回不去的当年。
【篇二】侬为君痴君不知
华灯初上的大上海,灯火交错,炫目而迷离。
你已在那里了,不早亦不迟。
我压抑着满心的欢喜,将那莲步轻迈,水袖缓舒,却不料,额前的墨绿珠子在转身的刹那倏然滑落。
以忐忑的声腔将余戏唱完,便匆匆踱入帐后,带着余光里看到的飞快的一眼。
当我对镜下妆时,分明看得你的身影在镜中渐渐成像,趋于清晰。
“姑娘,你遗下的玉珠。”
多年后的这个绵雨细风的春日里,桃荚微开,一缕沾染了湿气的清香扑入衣襟,拖曳出那些流逝了的风华。
你说,待岁月清平,现世安稳,便来寻我,自此相守不相离。
将自我的感情投入别人的故事,一遍复一遍演绎同一个角色,为之竭尽心力,泪流满面,便是戏子的宿命。
此生只为一人去,现实生活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为你,我弃了方台上的雕栏曲槛,弃了华裳羽衣。每日只在神龛前燃香祈告,愿岁月静好。
春秋代序,花信与迟暮,原本仅是一线之隔。
当你与商界名媛成婚的消息传来时,我只一笑,信义如你,怎会负我?
而如今,我在进深小院独裳春光,手里捏着的,正是那张不忍卒读的晨刊。
你只知戏子无情,却不知侬为君痴。
待君一生,上苍许下的结果却是参商永离。
好比时光,揉碎了,便再也架不起欢愉的过往,由着愁苦拼凑,到最后成一面锃亮的铜镜,只是,再也映不成人像。
当牵起嘴角的弧度成为一种奢望,我最后一次将那团凤霓裳、绣云衣带着上身,步走凌波,指绽兰花,任空谷鸣莺的曲调娓娓而来。
——影来池里
花落衫中
约春愁
在桃花岸边相候——
相传,人死前,今生前世的事均会闪在眼前。
“他日我定拜门提亲,娶你为妻,等我。”
“待岁月清平,现世安稳,我便来寻你,相守不相离。”
你翰逸神飞,信誓决绝。
当生命回到最初的原点,我已无意再提、那个桃花浓酽的当年。从有口无心的誓言窥见,天下的男人,皆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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