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早晨起来，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听见有雏燕清脆的啼叫和燕子扑腾翅膀的声音。我一怔，觉得这声音离我很近，好像就在屋子里一样。把水龙头关了，静静地侧耳听着，恍惚间才想起来，是去年的那对燕子回来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家里洗手间的排气孔处有一个小小的燕子巢。每次洗完澡打开排风扇，就听见里面有呼呼啦啦刺耳的杂音。一时间找不到别的工具，就用一根装修时剩下来的塑料线槽往里面通，结果沿着排气孔往外掉出了许多泥块和杂草。

　　冬去春来，以为再也不会有燕子来这里筑巢了，排气孔那清净了好一阵子。没想到过了两三个月，在河面初融、嫩柳吐翠的时候，燕子又回来了。我这才想起，原来燕子是记得路的。南迁的燕子，不管飞的多远，不管离的多久，总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逆着迁徙的方向回到最初的故乡。这里有它们温暖的回忆，有他们温暖的家。

　　把两条凳子摞在一起，站在上面，解开天花板朝排气孔里看，发现燕子巢就在排气孔逼仄的空间里，里面铺满了枯草和干泥，能不时地听见几声燕子清脆的叫声，却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有几只。

　　在故乡，燕子是老人们眼中的“神鸟”，家里的屋檐下有燕巢被视作是富贵的象征。小伙伴们可以逮麻雀玩，但是谁也不敢逮燕子，老人们说如果害死燕子，眼睛是要得红眼病的。

　　还有人说，清明前后的雨燕，是家里逝去的老人的魂灵所化，他们虽然去世了，但从未离开过我们，就一直守候在各自的屋檐下，守着那熟悉的楼台、草垛，守着熟悉的烟囱里冒出的熟悉的味道。

　　突然想起了奶奶，奶奶半年前因病去世，半年来从未在梦中遇到过她。城里的楼房没有屋檐，不知道寄居在排气孔中的这几只燕子是否是奶奶的灵魂所化，来安慰我的孤独和寂寞。

　　小的时候，父母常年在外，一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便陪着奶奶坐在自家的屋檐下，撒一把去年新下来的小米唤小鸡“叽叽叽叽”地来吃，抬头望一眼楼上燕巢里的小燕子，一个个探出嫩黄的嘴角等待着母燕来喂食。我都着小鸡，奶奶把从麦田里挖来的野菜摘净、淘洗，上笼屉蒸了，一个童年记忆里的上午很快就这样过去了。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听着燕子一声声的啼叫，一回头发现镜子中的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2017年4月10日，晨，有雨微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