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一个周末,打扫卫生。地板久居开裂的更厉害了。电脑里循环播放靡靡之音,我,一手抹布,一手牙刷,各种姿势的跪搓,跟二十几年前在上海阿八家刷得一样的专注。
对啊,有一种亲眷叫上海阿八。那时,威海路544号是那种最老式的上海筒子楼,那么好几口人挤在三四十平米的阁楼里,现在想来真是恐怖。阿八有四个儿子,最大的孙女钱黎都比我大两岁,第一次去是四年级暑假,那年她小升初,我的全部记忆里就是跟着她转悠。
记忆里,每天清晨在大饼油条倒马桶的吆喝声中惊醒,钱黎的头等大事就是缩在门背后祷告她能被心仪的初中录取。而我因为特别喜欢渐变蓝的冷水杯,便心甘情愿的捏着鼻子喝完那杯里的漂白水,然后一整天都觉着被漂白粉蹂躏。
我们每天都会书法练习,写的最多的是友谊二字,钱黎说每天的祈祷里也有与我永恒的情谊,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临走时将最好的作品互赠留念。
我第一次去照相馆拍证件照便是那年暑假,钱黎拽着我走街串巷,一路雪糕吃到了照相馆,记不得是短发还是长发,任凭钱黎怎么讲笑话我都不笑,也许拍照时的尴尬面孔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学会驾驶之前我很会晕车,尤其是小时候,那时跟在钱黎后头去长风公园玩,一路公交不是上车吐就是下车吐,以至于后来远远看到汽车的影子,听到汽车的声音都会空心作呕,每次到家都好像虚脱一样的痛苦,然后趴在床头心里想着再也不出去玩了,可是第二天又鬼使神差的跟出去了。
当然,来来去去最为揪心的是阿八家住在三楼,又窄又陡的木楼梯每一步都会咯吱作响。每次上下楼对于严重恐高的我都极具考验,有时恐惧到了极点,就会赖在楼里好几天不出门。这种感觉,到了上大学那年,再去仍不见好。
是的,大一那年,我第一次一个人,直接从扬州去上海看望阿八。那次,应该是和一群大学同学同路,从扬州中巴车摆渡到镇江,然后一起火车作伴去的上海,常州的,无锡的,太仓的,各回各家。抵达上海,在火车站花了钱问了路。转了公交,数着门牌号,曲曲折折了几多回才最后找着的。我始终坚信,对于完全路痴的我,问信是我特别愿意做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我的脑子里只有前后左右,没有东西南北。
那次,我在阿八家象幼时那样住了好久,也是最后一次住那么久。当年,小伙伴钱黎已经在外头工作了,很少住家里,直到离开时都没碰着她。每天我陪阿八去买菜,阿八陪我去南京路逛商场,一路上的门店就是一个个摊头,亲民的很。在威海路周边,我常常一个人徒步闲逛,在高架桥下打转,在霓虹灯下度量身影,因为阿八家的拥挤和喧闹,潜意识里总是排斥城市生活,内心里,总感觉金窝银窝再怎么也比不了笃定安静的狗窝。
但是,行动上总是会去模仿阿八的淡定温婉,洁净雅致。那么一个螺蛳壳里,有一种精致的味道,透着上海女人的精明和上海男人的贤惠。
阿八走了,这些留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