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床呼叫,26床呼叫,3床呼叫……”狭长整洁的走廊上不时响起轻柔的电子女声。很快,响起车轮滑动、急促的脚步声和小儿的哭闹声。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静静地听着病人家属的讲述,眼神如平静的湖水,矗立的高山,冷峻严肃。身着粉红服的护士们娴熟地摆弄着针管,穿梭于每个病房……病房里,一切都繁忙而有序地进行着。
6月,这座城市的天气已经上升到39℃。可我是无福消受城市的“热情”了。已经在儿科病房里待了5天,窗外有一堵白墙挡着,室内空调开着,还有些许凉意。
这一次住院,是一场硬仗。拖着箱子,装了小孩大人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奶粉尿不湿……唯独看了一眼化妆品,转身离开。
这几年,陪着小孩住院好几次了。刚开始,还带上各种瓶瓶罐罐,在外面保持自己的形象。后来便破罐子破摔,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病房里都是“丑”女人。
一
对床是一个两岁多孩子,发热惊厥,夫妻两人陪房。孩子爸爸很称职,全程在病房,负责打饭,联系医生,陪孩子玩,半夜了,还守在床前,用温水擦小孩身子物理降温。爸爸高大威猛,隔两天出去刮刮胡子,又是一个帅小伙。
妈妈呢,身材有点臃肿,齐肩短发,脸色忧郁。言谈间知道,孩子是第一次发烧,就抽搐了。她吓坏了,手足无措。孩子送进医院,她还偷偷抹眼泪。
有一次,在病房外的走廊碰到她,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此刻的她头发散开,肤色暗沉,眼睛红红的,脚踩一双拖鞋,双手抱在胸前,愣愣地守在那。孩子正在里屋做穿刺,仿佛她也陪着孩子感受那种钻心的疼痛。
两天后,孩子的精神好转一点了。咯咯的笑声响彻病房,淘气地在床上打滚,翻床边的护栏。有时气得妈妈大叫。原来妈妈是个大嗓门儿。
卸掉了前几日的阴霾,妈妈恢复到平时,说话大大咧咧,该凶就凶。做事干脆利落,病房的事安排得妥妥贴贴。应该是家里的主心骨,没错了。
这样的当家之母,在孩子生病时,也是如此脆弱啊。
二
“你们也来做镇静啊!”我转头一看,身边坐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清清瘦瘦的,扎了个马尾,眼含笑意。
我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搭讪。她却左一句右一句地和我攀谈起来。她的孙子,4岁多,今年春节和他爷爷在小区驿站取快递。爷爷没注意,孙子便不小心被快递车撞了。一只眼睛和头的一侧的神经出现损伤。他们送去北京住院,因为疫情,孩子只能一个人住院,请护工照顾,她和孩子爸爸就在病房外面一直等着。现在来这里,也因疫情隔离了一周。
她很平静地说着这些。但掩饰不了眼神的疲惫和对孙子的心疼。年过半百,还要承受从天而降的厄运。
这时,一个身穿蓝色T恤和短裤的小男生走了过来。她赶紧把他牵过来揽在怀里。男生左眼眼球有点白,走路一瘸一拐,面无表情地靠着奶奶。爸爸则在身后匆忙地走进镇静室排号。
刺眼的光线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她头上的几缕白发愈发显得明亮。
三
半夜11点,病房静悄悄的。突然一阵连续的啼哭刺破了宁静。一个容貌姣好的20多岁的女孩子抱着看似一岁多的小孩和一个医生进来了。她焦急地给医生讲病情,语速很快,讲得很乱,听着不像本地人,碍于交流问题,还要重复好几遍。
瓜子脸,纤细的身材,长发蓬松地束着,穿着宽松的T恤,简单牛仔裤,很朴实的打扮。但浑身散发着稚嫩青春的气息。
小小年纪,就为人母。孩子大声哭闹不止,旁边的孩子妈妈提醒,是不是孩子饿了?她冲了奶粉,孩子一咬住就不哭了,只听到咕噜咕噜的吮吸声。孩子睡醒,吐了,哇哇大哭。不见她人影。好心的病房家属帮孩子换洗干净,冲了奶粉。很久很久,才见到她进来。她抱歉地说,她下楼去打饭了。又接了一通电话……连“谢谢”她都忘了,又手忙脚乱地吃饭,哄小孩。
几天了,都没见她好好扎个头发。有时候趴在孩子旁边睡着了,孩子醒后哭了她都没听见。
可能老公上班来不了,可能这里没有亲戚朋友。她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为母则刚。肩膀再柔弱,也能为孩子挡风遮雨。
四
我也是其中一个“丑女人”——不修边幅,不梳妆打扮。镜子里的女人,头发蓬乱,脸色蜡黄,毛孔粗大,黑眼圈浓重。正在端详着,外面孩子的哭声响起来了:我要妈妈。带着这样一幅面孔,我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儿科病房里,有称职的男人,但更多是女人,而且大多是“丑”女人。平日光鲜漂亮的妆扮,此刻都统一卸下了美丽的外表。作为天性爱美的女性,这是一种多么勇敢伟大的付出。
秋日,硕果累累,但树叶枯黄。为了结下硕大的果实,耗尽了树叶一生的灵气。
女人何尝不是这样。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女人年轻时貌美如花。为了孩子,却付出了青春和容貌,身材不再苗条,皮肤不再白皙。女人用爱精心呵护孩子的成长。当孩子成长为参天大树时,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垂暮老矣。
我不苟同这是女性的使命。现代的女性,在付出的同时,也应该让自己更美丽。
女性,不悦人只悦己。在茫茫人海中,回眸一笑,惊艳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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