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树

我是树，请允许我讲个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嘶，什么时候来着？

让我想想，真是抱歉，树老了以后，记性就会变差，很多事都会不记得。

……噢，我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冬天，…..对，那个冬天真冷啊，严寒差点把我的树皮冻掉，一般的冬天我可是从来不会这样说的，毕竟树可是沉默寡言的存在，话多的话自己也觉得变扭，但是那个冬天真的是太冷了，冷到让我都变得骂骂咧咧的，那时雪花在飘洒，散散洋洋的，像谁家的棉被扯松了，缀满了我的全身，融化的雪吸收着我的热量，也就是那个时候，老三带着个小孩来到我的眼前了。

我不知道这家人的名字，因为树是听不懂人说的话的，我只能按照顺序来，第一个人我见到的我就叫他老大，第二个是就是老二，第三个，也就是眼前这个，就是老三，老二是老大的儿子，老三是老二的儿子，是老大的孙子，现在老大老二都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他们也没跟我说，反正现在只剩下老三经常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老三和老二长得挺像，不过要瘦削一些，看着更加秀气。

我低下头打量着来到我的下面的老三还有他领着的那个小孩，我第一眼看见那个小孩，眉清目秀的,我的心窝子一下就有种熟悉的、热腾腾的感觉，简直就像看着当年老二领着老三一样，那个脸，那个眼睛，都和当年的老三一模一样，这一点我猜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我在心中暗自窃笑，涌现出了身为一个年长者的自豪感。

别看你爹现在神气，当年他也是个熊孩子咧。

老三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树干，即使我是如此庞大的躯体，也从他那里感觉到丝丝热量，他向着他身边的孩子在说些什么，虽然我听不见，也听不懂，但是那一定是在介绍我吧，可能再顺便捎上他爷爷。

小孩懵懂无知的听着来自于他父亲的教诲，我在想，这小子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将来肯定不比他爹差，一代强过一代，这家人，兴旺喽。

雪还在下，嗖嗖的，但老三摸着我，我感觉没那么了冷了，反而还挺暖和。

然后我就决定管那小孩叫老四了。

.....

我说的有些啰嗦，真是很抱歉，毕竟树老了以后就是喜欢啰啰嗦嗦的，这没办法。让我喘口气，接着说，......，又是一年的春天，这次我记得很清楚，风暖暖的，特别舒服，我最喜欢这样的季节了，我可以尽情的随着风微微摇摆着我的身体，让我总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毕竟树的一生就是很乏味的，娱乐方式也就只有这样。

在那个春天，老四也已经长大了，果然像我预料的，他和他爹长得挺像，不过看样子，他和他爹的关系可不太好，他们俩个经常在门口吵架，一吵起来声音大到震得我身上的树叶都在往下掉，哗哗的像在下雨，吓得我浑身往外冒冷汗，老样子，我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他们的表情，简直就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邻居们就出来劝，但怎么劝也劝不住，好话歹话说了一堆，唾沫星子溅了一地，也没用，他们俩该吵还是吵，吵起来谁都劝不住，吵得房顶都跳了起来，吵得天都开始黑了。

邻居们见都劝不住，也懒得劝，就都回家去做饭吃饭了，再以后他们俩吵的时候也就任由着了，大不了俩耳朵一睹，啥都听不见，舒坦。

他俩吵着吵着累了，见周围都没人了，俩人也都没劲儿了，就各走各的回屋吃饭了，不过谁都不搭理谁，俩人互相瞪，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这人老了啊，心里就藏不住话，老三熬不住了，跑来抱着我来跟我诉苦，抹眼泪，我心里也同情他，肯定是老四那小子糊涂，混账，败家，惹老三生气了，不过谁年轻时候没混账过呢？

这要是前两年，我年轻的时候，还能帮帮老三，教训一下老四那臭小子，不过现在我老了。

哎，没办法，树老了就是管不动人，管不动事情的。

不过我心里明白，早晚都会好的，毕竟都是一家人，还能一辈子不说话？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我安慰老三，让他放心，老四早晚会懂事的。

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

..........

要说这树老了以后啊，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就不撒手了。

老三也跟老大老二似的不知道去哪儿了，去哪了呢？我就在这琢磨，在这想，怎么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就算不看我，也回来看看老四啊，那可是你亲儿子。老四在老三消失的那一天哭得稀里哗啦的，手把着我就不肯松开了，我就说这小子还是有点良心，知道心疼他爹，眼泪鼻涕一大把一大把的往下滴，鼻子脸上全是水，谁都没法把他从我身上拉开，就趴在我这哭，嘴里嘟囔着什么我听不清楚，反正就是想他爹，没跑儿。他一连在我身上趴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被人拉开了。

没办法，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算你不想过去，被人硬拽着也要过去，真要有那份心把自己日子过好了也算本事。

老四被人劝着，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扛起锄头出去干活，又开始重新活了，那样子，啧啧，这小子越长大越和他爸像，肩膀上什么都能抗的下来。

........

再后来，....，再后来，就活呗，活得有滋有味，活得像模像样的,活出个人样给他爹看看。

还领了老五到我面前来。

不过这次不是大傻小子了，是个女娃娃。

女娃怎么能叫老五，这事我也挺埋怨自己，女娃该有个水灵点，机灵点的名字，可我想破了树皮也想不出啦。

真是抱歉，毕竟树老了以后脑筋就不灵光了，就变笨了，越老越笨。

谁让我是棵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