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春风沙，夏干旱，秋多雨，冬无雪，这是我对近年来家乡四季的概括，即便我是一个对气候与地理一窍不通的人。而这绝不是我记忆中的家乡四季，春花带雨，炎夏暴雨，秋雨连绵，冬雪茫茫，四季分明，个性独特，绝不含混，绝不暧昧，那才是我的家乡。

今年秋季多雨，雨水之多，几近成涝，它让我想起童年，堤坝之南的那一片水滩地，无论下雨还是涨河，它都会呈现出一片白光，而这场景，已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这么多年里，风调雨顺是偶发，干旱则是常态。所幸，当今农业之发展，已不再是靠天吃饭的模式了。

记忆中最旱的那一年，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而母亲是我与农业唯一的联系。与农业无干的人，对干旱的敏感度是比较迟钝的。那是一个新年刚过，元宵未到的初春季，老公陪我与小姑娘外出散步，我们行走在已经断流的河边，灰色的枯草掩盖不住遍地的龟裂，巨大的龟背纹将大地划割成不规则的块面，块面与块面之间，是可以探入拳头的深而暗的裂缝。那绝不仅仅是严寒给大地的皲裂，更是大地严重脱水的表症。看到眼前这一幕，这才想起从上一年的夏季，记忆中就没有过雨的身影。早已习惯了夏季干旱，冬天无雨，那年冬天又没有落过一场雪，而我们竟然未知觉到，直到被眼前的龟裂纹所震撼。小姑娘蹦蹦跳跳，仿佛在玩跳房子的游戏，我则忧心忡忡，虽然对生存没有多么热爱，但对气候灾难总是心存畏惧，或许平日里灾难片看多了，人在自然灾难面前的渺小与无助，刻骨铭心，感同身受。而我也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是灾难片中英勇顽强，百折不挠，最终死里逃生的主人公，那种经历，于我脆弱的心是不匹配的。我一定是那些第一时间被灾难和恐惧吞没的人群中的一员。老公介于我和小姑娘之间，他总是很理智地对待着身外的这个世界，既不会湮没于俗世，也绝不丧失做人的原则。面对着遍地的龟裂纹，这个平日里极爽性的人，此刻也是神情凝重。或许，他也在为人类的前途迷茫。或许，忧国忧民，家园意识，这些高大上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存在于我们的意识深处。

那一年的干旱记忆犹深，而今年，又被秋雨所困，雨一下就是三五天，昼夜不停。好容易放晴了，只三两天，就又开启了秋雨模式。滴滴答答，沥沥啦啦，二十四小时接着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歇。存身于阁楼里，被雨幕包裹着，起初还有美猴王花果山水帘洞的浪漫，后来就变成了雨牢，雨笼，一种被雨囚禁的无奈感，最严重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水漫金山的恐慌，无路可走的忧惧。然而，雨仍在下，一刻不停，滴滴答答，沥沥啦啦，噼噼啪啪。

老天爷实在是很奇怪，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拟人化的存在的话，他一定是一个倔强怪癖的老人。惯常里，他是好脾气的，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偶尔他的犟脾气就犯了，就一整个夏天不落一滴雨，或秋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老头，你就这么忍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