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最好的试金石,验出年少时的想法和选择。无论生活怎样刁难,你依要热泪盈眶依然热情。我只有一身臭皮囊早没了热情,只有灰心到冰点。
每次回去很怕见到熟人,一来不知聊什么二来那种久未逢面的尬尴把每个人订得死死的,脑电流短路说出意思相反,喊错称呼的话。别人不好说什么,点着头就过了。下次回来妈妈总是一一提起,原来那人在她面前说过我。后来索性不喊了一律点头微笑,再没了后话。我以为那个熟悉在心里喊过许多次的名字,是不会碰到的。依然是那条土路,我们曾来来回回走过的见证我们长大的小路。
前方有一个男人抱着小孩,小孩吚吚呀呀在怀里扭着。孩子白皙如一根葱,男人像刚为人父,画面让人眼馋。他换着手显得笨拙可笑地抱着小孩,背对着远方的田野。
到跟他转过身我冲小孩笑了一下,小孩竟也冲我笑。男人突然抬起头,四目相望惊喜说不出话来。
“展,你的小孩?这么快什么时候结的婚咋没告诉我一声?”展有些羞色地望着小孩,理理头发胡子青森可见,我口不择言。
“你不一走好几年也没给我信,上哪找你去。这回我们好好聊聊不准走。”他抱着我紧紧的眼睛都有些湿了,我接过小孩他竟不认生逗着他,展帮着拎东西。
去展家不方便,到家我来不及和妈细说,问我爸呢妈说去赶集了还没回。我让她准备几个菜,我和展要好好的说道说道。妈高兴地说你们俩是要好好的聚一聚了拭着眼角去了厨房。
饭菜很快的做好,我和展一边吃一边聊开了。妈在一边眼馋地说,看人家展孩子就这么大了,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何时也结婚呢,我赶着母亲,妈很快很快你等着,有别的事你去忙,我要和展好好的说说话。母亲出去了我有些懊悔,毕竟她很长时间没看到我,也有一肚子话要和我说吧,我却把她赶走了,顾不了那么多了之后再说吧。
“展你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你不是说你还有许多事要做,有许多要去的地方还没去,有许多想读的书还没读,怎么这么快就轻易妥协了呢?”展在我机关枪的扫射下,不知该怎样说看着我笑,我一脸困惑的望着他不知何意。
“从心,周围人不都这样吗,早晚都要选择走这条路的,每个人都逃不掉的。更何况早结婚也好,小孩很快的长大早接力啊。若干年后等到你结婚时,我家的小孩已经上小学了。我没烟了喊一声他会给我买来,炒菜没酱油了他会打来,身上哪儿痒痒了他给挠挠多美呀。”我一时语塞,这还是我几年前见过的展吗,我咋觉得怎么不认识了呢?我伤心的给自己倒满杯,看着杯里的酒不知说什么,觉得有些杞人忧天。我为何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妄加褒贬呢?想到这便闭了嘴。我又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呢,虽然我还没有走到那步。
“从心你知道吗,上次同学聚会许多的同学都结婚了,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只有你还傻的要死,还坚持你的那一套理论。哦,对了,他们还问起你,我只得回答他们说,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
展的眼里有着享受着小日子的幸福的光芒,有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幸灾乐祸,我喝下一口酒,心想每个人都有选择什么样生活的权力,不能都选择一样的生活。释然地问他。
“大家都去了,那娴雅也去了?”
展有些慌张 ,埋下头两眼红的像斗牛。“你还惦记着她,她早嫁人了,只有你还傻了吧唧的还在等,享不到那一朵鲜花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也该是为自己考虑的时候,何况你的父母也等不起。”他一杯酒倒进了肚子,拿着筷子抵得桌子响,我一连喝了两杯,埋下头不说话。
“你还能逃多久又能逃到哪去,你努力的想把和你有联系的过去都割掉,能割掉吗。等你老了孤身一人,你还是要回来寻找你的根,即使你狠心不回来,你也必受煎熬,一生不得安宁。那些融入生命里的一些东西,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清理干净的。虽然我说的这些话你不爱听,在都是大道理。”展越说话越多,两眼愈是发红,像一头野兽和我有深仇大恨,是要把我一口吞掉,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我尴尬的只顾吃菜喝酒,他说得我体无完肤,肮脏丑陋。
我的面前有许多个展,张牙舞爪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展,许多以往的画面在眼前浮现,是那么清晰,我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最后的那次,我和展最后的一次远行。对,是的最后一次,是宣告长大告别过去走向未来的远行。
夜里我睡不着,秋天的屋外月亮皎洁,幽幽的蓝光照射着一切,秋虫呢哝夜凉如水,几条枯死的丝瓜藤挂在窗前的树上,还有未来得及摘的半干丝瓜挂在上面。月光下的剪影像一副速写,让人贪恋它的质朴和简洁。睡不着我鬼使神差地披衣下床,穿戴整齐小心拉开门,来到展的家敲他的窗。一会儿展披着衣出来,我小声和他说了,他二话没说迅速地回屋。明白我的意思十几分钟后,我们两个人已经在路上了。
我告诉他我们要去火车站,并拍着挂在身上的包,除了吃的我还多余地带了把刀,壮胆用。他热烈地给了我一个拥抱,两人完全苟合,我们有说有笑地撒着欢奔向夜色中。夜晚空气薄凉,阵阵寒意还是让我们觉得冷。还好一路有月亮追着我们,有星星在我们前面,有许多黝黑的树木,有时不时出现的人家,偶尔过来的车辆,让我们不觉得害怕和寂寞。更何况年少的心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因为前方总是吸引着我们,那是代表着美好和一切无限可能。
老远就听到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汽笛声长鸣又呼啸而去,带给我们的感官刺激远远不亚于任何,我们大呼小叫车骑得飞快你追我赶,想快点见到那个怪物。
一路上我们不再觉得冷,也没觉得路有多长,东方出现了鱼肚白,隐隐有鸡打鸣的声音传来。路上开始出现一个两个人接着越来越多,我们超过的他们超过我们的不曾去数。东方那层白越擦越亮,渐渐的由模糊变得清晰变得历历在目。天完全大亮时月亮还挂在天上,清白如洗,一尘不染让人想拿笔把它画下。
展和我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感觉潮起来。火车站的进站口还没有开,一辆火车又从远方驶来,我们不知道它驶向何方,就像我们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去一样。车站冷清只有寂寥的几个人坐在行李上抽着烟。我和展,把车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放好,翻过栅栏火车进站速度慢了下来,有人下车。我们不敢从门上爬上去,瞅个敞开的窗户跃了进去,想找个靠窗的座位哪有。车厢里人满为患,过道里坐满了人,座位上还有夹塞的。几位年龄大的说等等下个站到了就有了座位。挤了挤腾出半个屁股的地方,我让展先坐,我去到不远的三位大妈的靠窗的位前站着。车内空气沉闷,夹杂着各种鸡鸭的屎味,各种袋子里带的腌鱼咸菜的味,煎饼大葱面包苹果的味,汗味衣服皮革廉价化妆品的味道,各种味道混在一起浓得化不开让人头昏脑胀。
我扶着椅背摇摇晃晃欲要昏昏欲睡,一位年纪稍轻的大妈站了起来,说孩子你到这里坐下一站我下去了。我感激地连忙道谢坐上还温热的座位,眼皮打架列车发出一阵轰鸣,时而拐着弯像一艘在海里航行的船,咣当咣当像首催眠曲,不知何时我睡去。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睡梦中我很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很享受。全身有说不出来的一种愉乐,觉得我畅快得赤裸着全身鱼一样游着,游到树林里吃了几颗野果,游到云层里和云躲猫猫,咬了几口尝了云的味道。又游到一个壶口,逆着水跃起想跳上去。全身憋着一股劲,扑腾一声释放了不知跃了上去还是跌了下来,反正一种从没有过的快感流遍全身,我突然地睁开了眼。眼前木然地坐着人脸上厌恶的表情。我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的手正从我的裆间抽出,我感觉我的内裤湿湿的我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羞得无地自容恶心地想吐,我被人操了。她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不敢看我脸转向一边。我厌恶想把她掐死,捅死她。周围的人们木然地坐着,闭目养神或睁大眼睛看着刚才的一幕,一个少年在梦中的呻吟大呼小叫,他们都肮脏地掩饰着,我求救地向他们投去目光,他们避开我的目光掉转头和别人说话,或把目光投向窗外。不远处展向这边投过一眼,目光平静带着无法描述的含义,他没看到我不信为何不制止,我怨恨地想。我厌恶地扫视着木然的人们,他们个个真可恨我想大喊大叫,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下这种倒霉的事被我摊上。我冲动地站起来迈开腿想跳下去,逃离这个污秽的地方,那一刻我的心要跳出来为自己的行为大呼喊赞,又无奈地收回坐下。那个女人脸惨白继而一抹微笑爬上嘴角。我想去告发她,怎么告发那么肮脏恶人的行为,怎么说。人家看着你的穷酸相反打一靶,你是鸡是人谁帮你作证。展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我咽下了屈辱的涶沫,厌恶地想离开又没有空余的座位。我瞅了那个女人一眼,想起包里的小刀,从里拿出来邪性地盯着那个女人。
当小刀的刀尖抵在女人的大腿上时,她哆嗦地脸吓白了。“小哥,别,我给你钱。”她拉开身上挂的包。我按住她的手。撩开她的露大腿的裙子,刀尖穿过薄薄的丝袜已见殷红,我再狠心些女人就要大叫。一直求饶别,别手下留命手下留命,下次不敢不敢了。我加大了力度,女人的脸扭曲头上冒出汗,刀已刺了进去,腿上一片殷红最后我收起刀。
我的“洁白之身”就值这么几句话,我轻易地把她放了,我想她也吓得够戗。我厌恶地喝斥,还未说出口人早已溜远。不想再呆下去了,车穿过一个隧道车内一片漆黑,又一下明亮起来,阳光打在车窗上一缕缕,一片片,窗外景物飞逝,一切都来不及细辩。谁会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我想列车永远在隧道内那样安全些。
浑浑噩噩怎样跳下来又坐回来的,我一概不知只想快回家。
汽笛长鸣,浓烟一柱,列车减速车内人忙着找行礼,又一个车站到了我们要下车了。我不想再坐下去了。
车上的一幕我没说,回来心情沉重像丢了一个人,外面的景色如故无心欣赏。展吃着东西兴致勃勃地看着。田野如一张纸翻过,电线杆突然支楞在眼前,大山,河流无尽的平原,牛羊森林。要不空旷无人,要不热闹非凡。到了车站有人上下车,风变得柔和人也舒缓地起来活动一下。如若有列车员过来我们吓得大气不敢喘,还好不是查票的。可她们没点素质,对着过道里的人大声喝斥,脸扭曲得像结了八辈的仇。乘客多不计较轻重都听着。挨到下店丢下一句,还投文明列车称号,给你个差评没了影。车上的列车员干瞪着又吼起来。
“这辈子再也不出来了,恶心死了。”我说。
“为何我觉得刺激又新鲜。”展眉飞色舞。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我们都睡着了。列车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临座的一位大哥喊醒了我,你是否到这一站,别坐过了。我迷糊地不知所以,一会清醒后喊醒展匆匆下了车。
太阳已到了西边。熟悉的栅栏冷清的车站,熟悉的空气叫卖声火车的汽笛声。我闭上眼深深地吸着。
回到家里静悄悄的,蹑手蹑脚推开大门准备溜进自己房间。爸和妈正坐在桌前叹气。
“死哪去了走也不吱一声,我们以为你被谁掳了去,咋还知回来啊死在外面好了,省我们担心呢。”
妈抱着我又打又哭,父亲拿了一扁担就要抽我,被母亲拦下。
“孩子不回来了吗,别打坏了。从心给你爸认错还干站着。”
我偷瞄了爸一眼,他铁青着脸。“爸,我下回不出去了,呆在家哪也不去。我出去散散心在家闷坏了,也不算有错我这么大人了。”
“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巴掌,眼冒金星血顺着嘴角像蚯蚓。
“你还没错,谁家半大小子不干正事整天游手好闲东溜西窜的,给你两条路一找媳妇,第二去认师傅学手艺。”
我脑袋蒙了,还一二呢我两条都不选。我都不接受,我不干。我和爸顶了起来。爸从来没发这么大的火,也从没动手打过我。我又哭又喊地回屋收东西。顺便脱下内裤,爸跟我进了屋见状,把我的书全扔了到处都是,拿板凳要拍死我。“丢人的玩意,不争气的东西。”母亲拉这个劝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晚饭母亲叫了几遍,我吃得少爬上床睡了。屋外父亲从外回来,说什么无心听。
第二天天未亮我拿着简单的行礼离开了家。简单地给他们留下一封信。
“从心,我佩服你拍拍屁股走人的勇气和胆量,你知道吗我知晓你走了以后,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你这个不够哥们的人,把我丢了。我对你失望透顶了。我不知你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我没得选也不能选。选与不选其实也在选择,我父母为我好,我照他们给我的安排不是也挺好吗?结了婚有了可爱的儿子,我们村和我同龄的还有打着光棍呢。”
他突然停了下来自知说漏了嘴,我示意他继续。
“我现在代课挺好,你回来吧从心,别在外折腾了瞎受罪。回来我给你介绍对象,我们学校的,和我一起代课。”
“展,谢谢你我知你心情,看到你生活得美满我高兴。”
我没再说什么知道多说无益,佯装醉了趴在桌上。听着展的絮叨直到他离开。母亲忙进来扶我,我已站起来。她笑了又打了我一下。我这人做得真龌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