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柱本是双胞胎兄弟,叫二柱;早三分钟降生的大柱三岁抽风夭折后,父亲就把他叫成单柱了。大柱早夭后,单栓不好抚养,整夜整夜哭得不睡,父亲叫宋老师,用毛笔在白纸上画了倒驴,上书“天荒荒地荒荒,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顶事一段,后来又如丧㛈妣的哭。父亲又叫来李中医给针炙,李中医的银针上燃着艾草,嗅着艾草淡淡的香味,单柱陷入了深深的梦乡中。两个疗程下来,单柱夜哭的毛病就好了;只是嘴角下留下来两瓣霜花一样的疤痕,给单柱平添了一种妩媚的气质。单柱小学没毕业,父亲在一次水坠坝施工中,不慎走失,掉进米汤一样粘稠的泥浆里,永远沉浸在庐沟涧的土坝里,连一幅棺材都没背。单柱决定弃学,跟上叔父的脚户们,经安边,去苟池贩盐,养活一家老小。单柱开始出名,也就是那会儿。一次,单栓与脚户们夜宿澎涧,盘缠被响马贼抢了。万般无奈之下,单柱与脚户们借宿一农妇家里,这农妇丈夫是大队支书,在当地说大了小俨然一乡伸。单栓住下后,极尽讨好献媚之能,求得农妇赐一碗热饭。那农妇断喝:让住下就使得了,还要吃饭,我们家里只剩下半盛猪和食,看吃不?出门三辈小,单柱受此等颜色已是常态。只见他不愠不怒,踏着猫步进里层,哄着炕上小孩,在屁屁上摸了又摸,然后迅速离开,在院子里假装续缰绳。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阵阵哭声。那农妇边哄边骂,好端端的娃娃,自从来了你们这些瘟神,就开始哭闹不止!农妇叫回丈夫,急匆匆地把孩子抱到卫生院,那王医生低下地中海风格的光头,耳带听诊器,手背搭在小孩腹部,前后查了个遍。说:从医学角度看,这孩子好这呢?给你配点健胃消食,喝点霍香正气水,我的本事耍尽了。如再不行,就要去县医院上大设备或者叫巫师。农妇与丈夫赶回家时,单柱与脚户们正在套车准备继续开拔了。单柱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爷处!我不信,我这三边有名的郞中,偏偏有人狗眼看人低,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单柱有意拉长声调提前调门。人急乱投医,在农妇和丈夫的央求下,单柱说让他试试。单柱手刚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这孩子哆哆嗦嗦退避三舍。单柱说:这孩子被毛鬼神附体了,让我来捉,你们都出去。一会儿,孩子们果然破啼为笑。此时的单栓剩人不备,速速将从孩子屁眼塞进去的火柴棍仍在柴堆里,然后若无其事。从此以后,单栓的事情,一传十 十传百,风糜定靖,席卷三边。单柱后来发达了,脱离了农村,住在定边县东园子。逢农历单日居家接待各路病人,望闻问切。来客一般只要报上生分时辰,单柱就会告诉你:坟茔不问、儿女不问、官司不问;嗅!好小小了,这几年前途上(官运),把握好了有情况,要注意小人了!边说着,单柱用剪刀在黑纸上剪出几个手拖手的小伙伴,放在烛光上烧了。这下好了!小子,当了官别忘了来定边看望老叔我来。听人说,单柱最后一次出台捉鬼看病是到石洞沟。那天,单柱被一个在乌海开煤矿的老板,用路虎揽胜接到老板农村老家的豪宅。单柱一下午在老板的村子里观察地形,终于发现了一处险要之地,村口前的背靠大山的禾场上,堆积了如山的麦草,那麦草蓬松柔软洁白。单柱暗想,今晚上,神灵附上我体,发倒后,我就从这里,一个跟头,纵身跳下,那一定是我今生最美丽的一道弧线。如果明天,老板老娘的烧渴病治好后,说不定,乌海的煤窑还有我单柱的股份呢。当晚,夜幕完全笼罩着的禾场上,单柱在众人的喝采声浪中,迎着火把的红光,从后山上,翻了个跟头,跳了下去……不幸的是,那麦草下去,不知何时,风吹着麦草,盖住了一大块树根圪塔,单柱祼着上身的身体刚好落在了树根圪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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