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木柔
我奶去世快二十年了。
这些年，我时常想起她。
年头越久，感情越与日俱增。因为我越来越发现，她留给我的精神财富是那么弥足珍贵。
比如，她说，女孩子要读书，长大有出息了，才能找到与你匹配的男人。
又比如，她说，送礼要真心。送你认为最好的，千万不要送你自己都嫌弃的。心地正，有好报。
她鼓励我，有想法，要大胆说出来，不要藏在心里。别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
我记忆中最幽默风趣的一句话是：好好读书，世界是你们的。
诸如此类，值得反复回味的话语许多许多，数不胜数。
……
而我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二十年前，第一次梦见我奶。
那时候，我北漂不久。初来乍到，万事皆难。困难时期，尤想我奶，情不自禁，泪湿衣襟。
一天夜里，我梦见她笑容满面地坐在一片荒郊野岭。
我惊喜，叫道：“奶奶，你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
但马上，我发现情况与往日不同。
我说：“奶奶，你怎么坐在野地，干嘛不好好地待在家里？”
她说：“大孙女，人死了，就应该待在坟墓里。回家，会吓死人的。”
我惊叫起来：“奶奶去世了？不可能。”
她说：“大孙女，我真的死了。接受现实，不要哭。”
说完，她飘然而去。我急得两手乱抓，突然就醒了。于是，整宿胡思乱想。
次日清早，我打电话回家。我妈说：“小齐，奶奶走了。最后的日子，一直叫你的名字。”
我泪流满面。纵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十年前，我第二次梦见我奶。
那时候，我除了上班，闲暇时间，爱好游山玩水。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有天夜里，奶奶款款而来。
她说：“大孙女，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我说：“世界真精彩，我要多玩几年。”
她说：“年纪不小了，该收收心，生个小孩子。”
说完，她微笑着，又一次飘然而去。
我惊醒，坐在了床上。急忙摇醒老公，说：“我梦见我奶了，她叫我生孩子。”
我这个人很倔强。父母的话极少听，但是，很少抗拒我奶。因为，我是她带大的，她了解并懂我心思。
一年后，我生下了小宝同学。他活泼可爱，特别爱笑。
小宝同学长到三岁，我告诉了他出生的缘由。
如今，他经常说，我能降临地球，多得了太婆。没有她，就没有我。末了，他说，我好喜欢这个世界。
三年前，小宝同学五岁。我第三次梦见我奶。
其时，我们住在比利时，与中国相隔万里。当时正是全国人民，掀起生二胎的疯狂热潮时刻。
我的许多朋友同学，纷纷生下了二胎。
醉人的春天，微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奶奶又出现了。
看见她，我乐坏了。赶忙拉过她手，开心地说：“奶奶，快进屋。你看，小宝长成大小伙子了。”
奶奶健步如飞地跟着我进了屋。看到熟睡中的小宝，她哈哈大笑起来：“好可爱的小宝，你要好好待他。”
我说：“你放心，我待他很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个相机，给你们俩来张合影。”
我翻箱倒柜找相机，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候，奶奶笑咪咪地说：“我来看你们，想和你说句话。大孙女，你不年轻了。别再生孩子。一家三口最重要的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我走了，拜拜。”
说完，她朝我摆摆手，笑呵呵地往后退。转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北京后，我把奶奶的照片翻出来，贴在了房门。郑重地告诉小宝同学，这是咱家的镇宅之宝。
回想起来，特别感恩三次与奶奶的最美遇见。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过去了二十年。然而，奶奶的音容笑貌，我依旧记忆犹新，甚至清晰如昨。
我最受益她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努力读书，长大出去看世界。
就像倪萍在《姥姥语录》中，提到她姥姥说过的话，其中一句：
“孩子，山上风大，爬上去不容易，你使劲了，你这辈子都不用后悔。”
我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听从奶奶的话，借钱去读了三年炼狱般的高中。
上周，小宝同学问我：“妈妈不年轻了，为什么还要学写作？”
我说：“喜欢了，就学。不想老了后悔。”
年少时，承蒙奶奶的指点，才使得长大后，有机会走了世界不少地方。
现在，我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唤。重新读书写字，发现更多精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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