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在刚才胡乱说的那个万毫酒店旁边找了个叫作“悦来客栈”的家庭小旅馆,躺在床上再不想到处逛了。进城半天不到,却经历了离奇的波折,这让他感觉特别不适,脑子里很是纠结,觉得有必要好好理清一下。
从对龙爵的满心希望,到被刘一眼判定死刑,让赵越坐着过山车从波峰一下子跌到了波谷,差点没在心底里把害他到省城来丢人现眼的老爹从坟墓里掏出来鞭尸出气。而梁若诗的出现,却又让他急剧地从波谷猛升到了波峰,那种身在高处的眩晕,比当副校长,比陪老校长嫖宿发廊小姐的感觉强多了。而后龙爵被劫,又失而复得,再再将他抛掷于惊涛骇浪之间,冲击着他原本坚强,现在却异常脆弱的神经。再精明的人,到了此时,也难免会乱了方寸。所以先躺床上思考一下,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第一,这所谓龙爵,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刘一眼和梁若诗,两人谁说的话更靠谱?赵越自己问自己,却不假思索便得出了结论:只真不假,就算是假,也至少值六十万,梁若诗不已经出到这个数了吗?只要他愿意,六十万就随时可以打进他的帐户!
第二,龙爵到底值得多少钱?六十万还是一百万?或者更多?这个问题很伤脑筋,赵越不是行家,不知道它到底值得几何。请教专家吧,却又怕再遇到刘一眼那种老怪物,一句话判个死刑,想撞墙都找不到方向。因此,价钱这个东西,得他自己设置个心理价。有了心理价,就不用再担心卖多卖少心理失落。赵越根据梁若诗松口的情形,决定上看百万,下保七十万,只要梁若诗肯再添十万,他就一定咬咬牙便宜她了!
第三,安全怎么解决?龙爵显然被刘一眼店里那个死胖子给看上了,赵越可不想再次被劫了,想个万全之策,是眼下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赵越脑子里飞快地“百度”了一下,忽然翻身而起,匆匆跑出旅馆,找了家宠物店,破天荒第一次没有讨价还价便买了两条比较精致的金属狗链子,回到旅馆忙活了半天,最后竟将龙爵、皮包和他的身体套在了一起。
“这下总该安全了吧?”赵越拍了一下皮包,颇有些发挥了聪明才智的成就感。不错,经他这么一套,龙爵确实显得安全了些。龙爵、皮包和人链在一起,只要人在,就不怕东西不安全。
安顿了宝贝,时间也快到晚七点了,赵越正想找个地方吃饭,电话却响了起来。摸出来看时,却是欧乐老婆刘惠芳打来的。赵越奇怪刘惠芳怎么会给他打电话,莫非她能掐会算,知道自己上省城来了?
“老赵吗?你龟儿在哪里?到省城来了,也不到家来看老娘!”刘惠芳果然能掐会算,知道赵越到省城来了。
“你咋知道我上省城了?”赵越疑惑地问。
“嘿,我咋知道?我老汉啥!我老汉说,你龟儿拿个青铜酒爵到他那里去鉴定,结果是他妈个赝品,喊你舅子两百块卖给他,你龟儿还不卖!你说老娘怎么知道你到省城来了?”
“刘一眼是你老汉?”赵越吃了一惊。
“不然难道是你老汉?”刘惠芳吃吃地笑。
“他什么时候认识我了?我和他以前又没碰过面。”赵越不解。
“你龟儿和欧乐那个胎神那么多合照,他能不认识你么?他本来也拿不准是不是你,这不就让我打电话证实来了嘛。”
“好,很好!果然不愧叫刘一眼,哈哈!”赵越嘲笑道。
“好你妈个铲铲!我老汉的外号你也好意思叫!你龟儿在哪里?老娘来接你。”
“不用不用!”赵越谢绝道,“我在万豪酒店附近的悦来客栈写了个房间,暂时住在这里,等办完了事,再来找你和欧乐耍。”
“耍锤子!”刘惠芳笑骂道,“欧乐那个胎神最近焦头烂额的到处跑,哪有时间陪你耍,只有老娘陪你了!”
“出了什么事?”赵越问。
“公司的事,说了你娃也不晓得。”刘惠芳轻描淡写地说。
“到底什么事?”赵越问。
“说来话长,你龟儿过来,龙门阵老娘和你慢慢摆。”刘惠芳笑着说。
赵越迟疑了一会儿,回道:“那好,我办完事就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赵越把两人的对话重温了一遍,突然叫了声“糟糕”,抓起皮包便跑出了旅馆。
赵越的谨慎救了他。
他在发现与刘惠芳通电话时泄露了自己的住地,突然感觉到不安全后,赶紧离开悦来客栈,在另一条街找了个旅馆住了一晚。为了证实自己的第六感觉会不会应验,第二天一早,赵越便乘车返回悦来客栈,打算瞧个究竟。
未到旅店,却见抢过他皮包的那三个飞车贼正从旅店里出来,一路走还一路骂:“真他妈倒霉,东西没搞到,倒贴进去九十块住宿费。”赵越怕被三人看见,赶紧躲了起来。等三人走远,才敢进店。
老板见了赵越,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道:“哟!你才回呀?你三个朋友找你呢!”
赵越知道这三个“朋友”是什么人,不动声色地问:“是刚离开那三人吗?”
“对呀,就是。”
“哦,谢谢你告诉我,我已见过他们了。他们是今天一早来的吗?”赵越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昨晚就住这里了。”老板说。
“昨晚?”赵越有些心惊,暗自庆幸昨晚自己福至心灵,另找了家旅馆,不然,丢了龙爵是小事,丢了小命可就赔大了。
“他们退房了没?”赵越问。
“退了。你那三个朋友真不厚道,硬说我的床硬了,硌了他们的背。你倒是说句公道话,我的床硬吗?”
赵越淡淡地一笑,递给老板七十块钱说:“他们怎么说我管不了。不过我还要再住两天。给我一把钥匙,押金是十块吧?”
老板见了钱,眉开眼笑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说的,再住两天就是明证。我这就给你拿钥匙。”
拿了钥匙,回到房间,赵越仰身躺在床上,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我一定是被那三个家伙跟上了!他们一定是为龙爵而来!狗日的死胖子,这是跟哥耗上了!
既然被盯上了,赵越心里想,那我就只能住这个小旅馆了。这个小旅馆应该是最安全的了。为什么?因为三个家伙退房离开,说明三人误认为我发现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一定想不到,我偏偏就回来了。另外,我得尽快让龙爵脱手,即使少卖几个钱也在所不惜,带着这么个宝贝实在太不安全了。
想到这,赵越赶紧摸出手机来,拨出了梁若诗的号码。
“说吧,找我什么事?”梁若诗不待赵越开口,便单刀直入。
“想和你谈谈龙爵。”赵越也直奔主题。
“不好意思,恐怕不行。”
“为什么啊?你不是对龙爵很有兴趣吗?”赵越急了。这可不是好兆头,梁若诗是不是要变卦?她要是变卦了,赵越可就成了飞机上打哈哈,空欢喜了。
“你说得没错,我对龙爵是有点兴趣。可我正赶去机场接我父亲,实在没法见你。”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你?”赵越松了口气,看来梁若诗并没变卦。
“现在可说不好。”
“梁总,你可得给我个准信才行。我这么想着见你,你不能冷了我的心你知道吗?”赵越又油嘴滑舌起来,就为讨个确信。
“不许跟我贫嘴!”梁若诗似乎笑了,“这样吧,你在旅馆等着,我办完事情再通知你,行吗?”
“行!行!不过,你记忆力没问题吧?可一定要记得哈!”
“老师,要不要教我点提高记忆力的方法呀?”梁若诗嗔笑道。
“要要要!你可以边走边念叨:记得给老赵打电话,记得给老赵打电话,记得给老赵打电话。重要的事念三遍,你就记住了!”
“呵呵,你呀,说你胖你就喘!好了,你就等我消息吧。你是长途呢,帮你节约点话费吧,不聊了,拜拜!”
“拜拜!”赵越有些不甘地道了再见。
赵越躺在床上,哪里也不去,单等梁若诗的电话,无聊时便看看包里带着的一本教学论文集,那里面有他花钱买版面发表的一篇论文。论文虽然是东拼西凑而成的,没什么见解,而且是花钱发表的,但好歹变成了铅字,前年评职称时也起了关键作用,因此他相当珍爱。整整一上午,他就热血澎湃翻来覆去地看他的这篇论文,看得他几乎感觉自己就是未来的教育家了。
中午两点,梁若诗来电话了,叫赵越去南京西路,她在八十五号猫猫咖啡厅等。赵越记得很清楚,南京西路紧邻古玩街,正是买卖古玩的好去处。
赵越像听见女神的召唤似的,赶紧打车赶了过去,花掉他好几十块人民币也不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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