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天,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间,在日历挂牌上只是一个月,而母亲住院的30天,却如同我人生中的30年一般,久久不能忘怀。今天,母亲出院了!
病痛伴随母亲近20年,时轻时重。我至今都不能完整念出母亲的病名,医学于我,太陌生了。1999年我生女儿时,母亲来伺候月子,那时我住三楼,母亲上下楼梯困难,需要双手扶栏,但她还是坚持走去市场买菜,侍应我一日三餐。我生下双胞胎,孩子因缺钙哭闹不止,我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母亲白天操劳,晚上还得帮我带一个孩子。生双胎我亏了营养,落下腰肌劳损的病根,所以那一个月,家里经常会有这样的画面:我趔着腰,母亲瘸着腿,一人怀里抱一个孩子在地上转圈。有时候看到对方滑稽的样子,相视大笑。初为人母的喜悦,遮掩了侍弄孩子的辛苦,也忘却了生活的辛酸,更忽视了母亲的腿疾。母亲因为新做了外婆,痛并快乐着。
2002年,母亲的妹妹住院,她陪床,依旧是一瘸一拐。在二姨的坚持下,母亲做了全面检查,当时医生建议尽快手术,不然有加重趋势。手术费昂贵,母亲舍不得,也拿不出,加之当时父亲已被查出脑梗,母亲觉得脑袋上的病要比腿上的要紧,要治也先治父亲,这一拖,就遥遥无期了……父亲的大脑是慢性萎缩,先是行走不便,接着是智力下降,之后逐渐失去记忆,直到完全痴呆,母亲全身心照顾父亲,哪顾得上自己的腿疾,疼急了吃点药,再不行打一针。
今年正月,父亲在医院度过他人生中的最后岁月, 2月15日离开人世。仿佛连身体也知道母亲再没有拖延的理由了,父亲走后,母亲立马就举步艰难,甚至都不能下地。然而,母亲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去看腿疾。这些年给父亲看病,家里并无积蓄,她还担心一些具体问题:去哪里看?哪里看得好?哪里更便宜?哪里又好又便宜?都这时候了,母亲还在思虑些“鱼与熊掌”的问题。母亲是担心顾虑,也是怕凑不出钱吧。
一直坚信,上天总会给坚强的人打开一扇门。就在这时,米脂作家刘毓珠老师介绍了榆林一院关节外主任杨振邦大夫,刘老师说他母亲和我母亲一种病,去年秋天找杨大夫做的手术,现在情况非常好,杨大夫医术医德都很好,值得信赖,找他绝对没错。我是个医盲,加之社会上对医院医生的种种传闻,我对医院医生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但我信任刘老师,他说杨大夫好,准不会错的。
6月份,我带母亲到榆林一院找杨桭邦大夫。杨大夫给母亲做了细致检查,拍了片子,并告知母亲秋天来做手术,夏天炎热,不利于伤口恢复。母亲的皮肤因过敏有些抓痕,怕感染,有伤也不能手术,杨大夫又耐心教给母亲处理皮肤伤痕的办法。杨大夫给母亲讲这些时,眼神和话语都非常轻柔,仅这次接触,我便对杨大夫产生了绝对的信任,这是缺乏安全感的患者家属对主治医生的信赖。
怀揣希望的人总是盲目乐观,内蒙古鄂尔多斯一行,让母亲的腿疾再拖不下去了。9月6日,知道即将手术的母亲,固执的跑去鄂尔多斯参加外甥的婚礼,她说反正回来就手术,累一点也没关系。9月9日,母亲直接被送到医院,这时她已抬不起双腿,需要轮椅辅助。
9月10日,母亲正式办理住院,定于9月14日早晨实施手术。听母亲说,她曾在西安红会医院咨询,两腿不能同时做,至少得间隔一周,还有她的双腿肿胀,需要消炎。西安红会医院骨科权威,母亲的担心也有道理。杨大夫耐心给母亲解释:“如果不能做,我不会冒险,做不好对我的声誉也有影响。但我会尊重患者的意愿,一齐做还是分开做,你们来决定。”我是医盲,给不出任何建议,但我劝母亲应该相信医生。这样犹疑间,14日的手术,直到13日晚6点多,母亲才决定两腿同时做手术。后来我才略微想到,我们的犹疑给杨大夫带来多大的麻烦,方案转变、从术前检测、血液准备、医生与麻醉师护士间的沟通等等一系列问题,但杨大夫当时什么也没说。杨大夫在深夜为母亲术前做的种种布置,我并没看到,只庆幸母亲遇上了一位好大夫。
9月14日,手术如期实施。从清晨7点38分送母亲进了手术室,那时我经历了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感觉当时的一分钟比一年都长,后来我就没有了时间概念,恍恍惚惚,眼前人头攒动,大脑里的思绪如同野草般杂乱无章。直到一个人影走过来说:“手术非常成功!恭喜你们了!”我才定了定神。眼前是杨大夫,墨绿色的手术服上有大片的黑绿,是汗水浸透的。我下意识的看了下时间,中午1点38分,6个多小时的手术。眼前的杨大夫在我面前高大到模糊,晕血的我根本无法想像,一个人面对血肉模糊的双腿6个多小时是什么情景?我顾不上想太多,赶快去铺好母亲的病床,帮着护士推母亲回病房。
隔天杨大夫来查房,我由衷地感谢杨大夫:“看到您大汗淋漓的从手术室出来,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杨大夫却表示歉意地说:“手术正常应该是3小时左右,而你母亲的情况要比一般人严重得多,右腿关节部位积满了浓血,关节边缘的骨头有些破碎,所以手术的时间有些延长,真不知你母亲是如何坚持到今天的,真是受苦了。”话语间,我仿佛看到了天使的翅膀。
接下来的日子,在杨大夫的关照下,护士们无微不至的照料,母亲也凭借个人坚强意志,由躺到坐、到扶着站、到扶着走、到借助行器走、到自己独立行走,一天天的康复,双腿仿佛新生般。
住院30天,母亲是双腿的重生,而我是灵魂的重生。看惯了世态炎凉的我,早已对人生失去了热情,不曾想在母亲住院的日子里,收到身边朋友甚至陌生朋友的关心和祝福,而杨振邦大夫与我们非亲非故,至始至终热心满满,坦诚相待,今天出院还主动与母亲合影留念,祝福母亲。我发自内心的对杨大夫说:“您改观了我对医生的认知,也改观了我对人生的看法”。
今天,母亲出院了!我欣喜之余感谢各方朋友,感谢生命,世界因爱而美好,人生因感动而温暖。生命中的30天,足慰余生。
(写于2016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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