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倩扬招了一辆出租车。本来秦升说好三点来会展中心接她的。结果两点半他发微信来说装空调的师傅还没弄好，他还出不来，“你等我一会吧”。“我自己先去吧，你好了直接过来。”袁倩回复道。
她要去“秦袁路”，但又不能那样跟司机说。只好把那个研究所的地址给他。到了以后，她绕着研究所走了一大圈才走到“秦袁路”。
又到这个地方来了，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来呢，袁倩想道。她还没有把那件事告诉秦升……这些天她没有再盯着他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他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反常。
那天后小菲和小芙把她和程历吵架的事告诉了阮梅。阮梅来劝，而后她又把事情告诉了程历的父母。他父母急急打电话来。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两个孩子。
程历虽然没有再提离婚的事，但袁倩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过去。他每天回来，不和她说一句话，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然而她也清楚，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她回头，时间长了，他会回心转意的。
但是她能回头吗？她真的可以放弃秦升吗……她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如果这时候，他能够和她站到一起，她说不定就豁出去……然而他会吗？
快四点了，太阳开始朝路对面那片芦苇荡斜过去。这条路留下了多少回忆。他们在这吃饭，散步。春天一起吹过蒲公英，夏夜一起吃过冰激凌……他背着她跑，她勾住他脖颈，人一颠一颠的，笑声也一颠一颠的……她嘴角想往上翘，但是颤了两下，眼泪却下来了……
四点半，古铜棕的奥迪终于出现在“秦袁路”。车停到路边，袁倩上车。“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秦升道。他以为她会生气。一路上他想着，她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然而没有……
“我给你买了些沙琪玛和苏打饼干，你放办公室，饿了可以吃。”她把两个橙红色的来伊份纸袋放到后排。“谢谢，”秦升道，“你怎么了？”
袁倩看着秦升。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他好像瘦了。她知道他最近中午有时候赶去弄房子，中饭也没有吃。
“你办公室吃胃疼的药还有吗？”她问他。
“还有……你怎么了？”
“房子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秦升说差不多了，剩下就是买家电家具。袁倩低着头。“如果我说……”
“嗡……嗡……”秦升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装修师傅……”他接起来。
袁倩看向车窗外。今天的落日好像特别红，把淡蓝的天都熏红了。前面母亲已经打过电话来，问她在哪，几点回家。她跟她说六点。母亲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跟她说“你尽快回来，以后周六的会别再接了！”。
“师傅，你等我电话好吧，我们商量好了再打给你。”秦升挂了电话。“我们”，这分明不是指的他们俩，袁倩想道。“怎么了？”她问道。
“没事……”他看了一眼微信，然后熄了屏。“你刚才说什么？”他问。
“我说，如果……”
“嗡……嗡……”又有电话进来。这次秦升把电话挂了。袁倩知道肯定是他妻子打来的。他在她面前只会挂一个人的电话，就是她。
虽然挂了，但从他的神情袁倩知道他想接。他又看了一眼微信。
“你说吧。”秦升看向她。
袁倩还没开口，秦升的手机再度振起来。他看着屏幕，一副要接不接的样子。
“你接吧。”袁倩道。
他接起来。“……嗯，我在公司。”那边问他空调装得怎么样，秦升说装好了。又讲卫生间的排水，好像现在有什么问题，装修师傅给了建议……这就是刚才他说他们要商量的事情吗？
袁倩看着秦升。他戴眼镜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鬓间的头发里也有白发了。比起两年前，他是苍老了一些，他说过这都是拜她所赐。他身上穿的银灰色细条纹衬衫是她买的，下面的黑色牛仔裤也是她买的……她是以一颗情人的心在爱着他，也是用一颗妻子的心在爱着他。虽然不敢想，但她始终存有一丝幻想——有一天，他会真的属于她，完完全全属于她！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会忘了她吗？应该不会。曾经有一次，她在他肩头狠狠咬下去……后来虽然好了，但仔细看，可以看出两道小小的疤痕。这是她给他的烙印。既然他不能属于她，就要他记她一辈子！
“嗯，嗯……你跟师傅说吧，好吧。”秦升说着看了袁倩一眼。然而那边还在说，他又嗯，嗯起来，右手在牛仔裤上摩擦着……袁倩抓过，一口咬下去！
秦升“啊”了一声，但又迅速忍住。疼痛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挂断电话，用力拽过手。四道弯弯的牙印深陷，转眼就红了，血殷殷的。“你干嘛！”他捡起手机，确认已经挂断。
袁倩觉得口中有一丝血腥气。“没什么……”她平静道。
“你疯了吗？！”秦升怒吼。
袁倩不响。
秦升把手机塞进口袋，下车。
袁倩听到后面传来水声。他车子后面常备着矿泉水的。过后他又说起话来，想是那边又打来了。
挂了电话他上车。袁倩瞥了一眼那手，仍旧血殷殷的。应该能留下疤痕吧，她想，他的右手，这下他想忘都忘不了她了。
“你叫我回去跟她怎么说？”
“你就说被疯子咬了一口好了。”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你想让她知道是不是？！”
“是！我就是！”袁倩吼道。
“你发什么疯！”
“他已经向我提出离婚了！”
“……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他发现你了……”
秦升没有再问下去。
“你要么跟她离婚，要么，我们就分手。”眼泪边擦边掉。
秦升不响。他呆在那，眼睛直视着前方。
两个人寂寂坐着。车身迎着落日，周围的一切都是红红的，带着点橘，带着点紫。在这看日落已经好多次。但是，好像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美的……扁扁的太阳，一点一点往下掉，掉到远处那长长的一直线的桥上，再往下掉，往下掉……它沉下去了……
“秦升，我们分手吧。”
“别逼我，袁倩，别逼我……”
红的，橘的，紫的光慢慢收去，淡淡的黑色扩散开来。
“我们分手吧。”
“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