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校长
在城里读书的时候,学校安排我负责办公教学综合楼的广播站,老师恩准我在里边安张床,我自个儿住一个单间,早晨起来,可以用电炉烤几片馒头吃吃。
有个中午,窗外下起大雨,我准备就着咸菜,吃早晨剩下的烤馒头。突然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有个女生一脸无助地站在我的门口,她是我同班的同学,我说,有事吗?她讷讷地小声问,你这儿,有没有雨伞?我说,没有!你可以避避雨再走。女生说,我必须走!
说完,她一头冲进瓢泼大雨中,疾风抽打着她柔弱的身体,她像漂泊在大海浪涛中的一片孤舟。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有个副校长,喜欢找点事儿弄弄,他常常躲进女生宿舍区“微服私访”,密切关注女生们是否守纪。可真让他抓着了。几天前,在女生宿舍发现了三个、买零食向女生套近乎的小男生。
副校长向校长做了汇报,校长认识到这苗头不对,于是,大会批了小会斗,把作事儿的男生祖宗八代翻了遍,我坐在台下看到校长嫉恶如仇、凛然正气的慷慨陈词,感到由衷的敬佩。
女生也没有放过,找我借伞的女同学,在那个中午,是去校长室递交检讨书的,并接受了教长声色俱厉,语重心长的训诫!
世上的事儿,无奇不生有。实指望棒打鸳鸯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后来,人家挨批的那几对,由原本平常的同学交往,转化为亲密无间的地下情侣。毕业不到一年,三对当中,有两对修成正果,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后来,有个哥们是这么说的,他们的幸福应该感谢当年的校长,是校长的大会批小会斗,以及责令他们一次次的深刻检讨检查,让他们在尊严扫地、声名狼藉之下,体验到患难相依的重要!
我们毕业的那年,校长因年龄原因退居二线,我经常遇到他骑一辆自行车,在县城的街街巷巷转悠,有时候停下来,他会和我们聊会儿天,依然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对社会上的不良现象,言辞之间进行着严厉的抨击。
校长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一直高大庄严,令我敬重有余、崇拜有加!
有一年秋天,县城举行盛大庙会,大集场子有好几家外地来的演艺单位,围了篷帐,他们在进行文艺演出。为了吸引客源,他们之间私下里暗暗较劲,节目一家比一家刺激,尺度一家比一家火爆,女演员的着装,更是没有最少,只有更少。
我与一帮未结婚的小青工,带着好奇,也在某个工余时段,骑车奔向大集场子,给焦渴的青春进行一次视觉盛宴。
我们在篷布帐外,伸直了身子往里张望,也能在人缝里看到舞台上的精彩,突然在我向四周睃巡的刹那,我发现,曾经,我们正直的校长,像一只准备打鸣的公鸡,正伸长了脖子向着舞台的艳舞,看得有滋有味儿……
二 老师的爱情
读初中的时候,我老师处了个对象,这个对象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虽是农村户口,但在镇上干临时工,一头拂肩卷发,巧施胭脂淡抹粉,穿衣着装很时尚,老师对这个对象很满意,俩人天天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显得十分恩爱。
老师的准岳父从年轻就不太乐意干农活,女儿谈了男朋友,可逮着不花钱的劳动力了,他每逢节假日都要捎信,让这毛头女婿来村里干活儿,开始的时候,脏点儿,累点儿,俺老师为早早抱得美人归,干得也是很上心,每回干完活儿返校,就是剥层皮,也总是心生惬意。
可久而久之,老师就有点儿渐渐吃不消了。秋耕的前一天,正逢周末儿,岳父又把毛头女婿请了来,指着大门口一堆山一样的厩肥,说,今天,你就把这堆土杂肥运到家西的大片田里,再把肥料洒均匀了,别耽误明晌,拖拉机来咱家耕地。
那天,把老师累得吐血,他汗流夹背,气喘吁吁,推着独轮车运肥,直干到月上柳梢头,也没把那堆肥运完,老师迎风喟叹,想俺十年苦读,终于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好不容易脱离了稼穑之苦,找了对象,又一下回到了解放前,我这是图了个啥呀?
老师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这时候,准岳父走过来看了看,还有近一半的肥没运走,倒没表现出什么。准岳父说,先回家吃饭吧,今晚上你就住这儿,明早晨起个早儿,把剩下的运完!
俺老师苦着个脸,想死的心都有,他趁对象一家没注意,饭也没吃,偷偷骑上自行车,借着月光飞一般逃回学校,从此一去不回头。
和老师谈过对象的女孩,后来,嫁给了本乡务农的后生,那后生倒是肯吃苦能干活儿,俩人固守着土地,风来雨去,含辛菇苦,没几年便沧桑成小老太小老头儿。
村里人都说,好不容易找了个脱产的女婿,这老头糊涂啊!生生地把未上门的金龟婿给累跑了,找个有文化、有本事、能挣钱的姑爷,买好酒,送好烟,它不香蛮?这老头啊!真是无福享用!
老师最后找了个国营工厂的纺织女工,在城里安了家,因教学成绩突出,老师不久就调到县城。老师和妻子夫唱妇随,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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