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北方落雪

南方北方落雪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这一次，南方的雪落得恣肆而又张扬。

如果对08年的那场大雪尚有记忆可温，再逢如今这样声势浩大的阵仗，屈指一算，恰是十年。南方雨雪天，总使我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从前只知西湖夏日“接天莲叶”“淡妆浓抹”的的炙热之美，却不想原来一场雪后它也可以拥有如此的静谧与空灵。再也不用刻意去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静寂了，“余住西湖大雪三日……将雪景与人生糅合在一起，天地皆白，余我一粒。”今年南方的雪并没有辜负南方人的期许，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皆有。

西湖的雪，姑苏的雪，都容易让人生出诗情画意，越来越珍重这柔软而动人的岁月。对中国人来说，雪的寓意是丰富的。腊月下雪，总有“瑞雪兆丰年”的预示。而中国人的诗意又早已经融入了骨髓。北方落雪，可以有“雪拥蓝关马不前”的惆怅，可以有“北风吹雁雪纷纷”的肃杀，可以有“三春白雪归青冢”的悲凉，可以有“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的豪情；南方落雪，则必定是“柴门闻犬吠”的朴实，是“红泥小火炉”的雅趣，是“独钓寒江雪”的孤寒，是“经冬复历春”的惆怅······

下雪了，能够“围炉夜话”是一种了不起的情调，将风和雪一并关在门外，求天地间须臾的宁静。将炉火的温度拢在这小小的角落，方才知外面的空旷与茫茫之下个人显得如此的渺小。暂时抛下工作与生活，羡慕起张岱能够独自前往湖心亭看雪，以痴遇痴。“瑞雪兆丰年，来年犹可期”，然而对那些异乡人来说，看到这样一场雪，或许更多的是“十年踪迹十年心”了。

这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欢喜了整个姑苏的南方人。园林赏景，踏雪寻梅，嬉笑打闹，不亦乐乎。白雪映衬下，古典园林的红墙黑瓦、青松、翠竹、池塘显得尤为宁静、冷寂。 ​有雪的冬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冬天，落雪的江南才是与世无争的江南。

南方北方皆落雪，无边无际无着落。这个时节，真正适合“孤独面对，素颜修行”。在厚厚的雪地里踩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回望身后的足迹与无垠的空旷，带着渗透进服衫的思念，看漫天雪飞，草木凋零。

最后，引一段张岱自己写的的墓志铭吧: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为梦幻。

落雪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小宝 2018.1.28 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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