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买了早餐在宿舍楼下等我,见到同寝室的女孩下楼找她的爸爸,就托她叫我一声,那时我还在梦周,等我穿好衣服下去楼,东边太阳已经完全冒出头了,父亲在昏黄又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更黑了,略微带了点气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早餐,还是努力的问了一句:你吃了吗?父亲露出与肤色极不相称的牙齿,笑着说:你吃吧,我吃过了。我点点头,嚼着包子说:那我送你去火车站吧,正好我也熟悉熟悉。父亲答应了,于是我们在学校的超市里换了些零钱,父亲买了瓶水,我们就出了校门,找到一处站牌等公交车,公交车迟迟不来,这正给父亲创造了机会,我知道这通常是父亲最爱说教的时候,我为了避免听父亲那些自以为很有道理的说教,就一直盯着站牌看,父亲似乎发现了我的企图,自然的将目标转移到站牌上,说道:“你会看站牌吗”“以前应该没看过”“我跟你说这个字下面的剪头代表方向,上面的每一站只要到了他都会提示,就像我们这次坐车要到火车站,除了这个牌子上的17路车,还有9路,1路都是可以坐……”说实话,当时的我,确实是一个一折不扣的“土包子”,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通过父亲知道这些,但是当时确实也在不经意间懂了,毕竟我一直自认为是个聪明人。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来了一辆17路,父亲带我抢先挤到公交车门前,我知道他怕火车晚点,也很争气的紧跟在他身后顺利登车。到了车上父亲反而不着急了,投完币后,在一排空位置前的柱子处站定,接着将头一扬,看向我,示意我坐下,我淡漠的说了一句我不想坐,随后也倔强的走到父亲身边双手握住靠近他的那根柱子,很快,车上挤满了人,一路上站牌到了也没多少人下,显然都是奔着火车站去的,公交车走走停停,委实有些烦人,好在公交车司机开的比较稳,站着也透气舒坦不少,人随着车的移动而轻微颤动,脚底虚浮,整个人飘飘然,个中滋味,甚是美妙,当然,美妙的感觉是短暂的,因为火车站到了。
火车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开,我有些不耐烦的跟父亲说:“你看你急什么,起那么早,赶那么急,何必呢?活受罪”,父亲只是平淡的说:“我不觉得这是受罪”,一句话把我噎的死死的,我心里想尽快把父亲送走的愿望也就出来了,过了一小会儿,父亲看看时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跟我说,“今天早上我让叫你那姑娘叫什么?”我说:“李飞雨,怎么了?”父亲皱一下眉头说,“昨天晚上我差点跟他爸爸一块儿睡”我说:“怎么回事?”爸爸就跟我说,昨天把我送回宿舍后,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飞雨爸爸,因为开学一个宿舍的家长都见过,所以就上去打了个招呼,聊了一会儿后知道她爸爸还没有住的地方,那些贵的也是不愿意住,父亲便邀请他同住,结果宾馆老板娘不同意,意思是只要住就得交钱,哪怕你们两个睡一张床,就算打地铺也得收费,这是人家的地方,最后父亲也没能留住室友爸爸,他跟我说:“你那个室友的爸爸告诉我,‘俺都是苦过来的人,以前开过理发店,做过清洁工困难的时候直接睡到大街上,这都没什么’”,还说早上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室友爸爸,就跟他一块儿过来了,问他昨晚上睡哪儿了,室友爸爸支支吾吾也没说清楚,自己也就没深问,父亲说着说着,就回忆起来自己,接着说,“我们小时候哪像你们这样享福,上学都是背点粮食,从家走到县城,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扒车,少走一段路。拿的馒头哪叫馒头,热水怎么都泡不开,叫石头还差不多……”父亲好像特别喜欢说他们那个年代的事,我听多了,自己有时候也能说下来,父亲说累了,喝口水,又看了下时间,该进站了,我问父亲用不用买些什么火车上吃,父亲连说自己早上吃的太饱火车站附近又贵,没必要花这钱,我点点头,便随着父亲取票,送父亲到站台口,看着父亲检票进站,随后在里面隔着人和门看看我,挥挥手,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送走了父亲,我就自己坐上了公交返回学校,奇怪的是没有了来时那种漂浮软绵的感觉,自己也没有因送走父亲而感到开心,反而有一点点失落,失落中又带有一丝丝向往,那是一个崭新的天地,也是一个自由的天堂,又害怕又期待,满怀激情。(然而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意识到我那时的感情是多么的天真又可贵。)
(连载)
名: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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