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 1

要不是因为听从了嫂子的一句话，那个存折打死她她也不会交到明东手里，现在好了，存折里的三万六千块钱全部被他取走了。“你怎么这么傻啊小妮子，自己个儿都没个主意吗，明东现在还是个人啊，你还信他！”母亲坐在炕沿上，用手掌重重地打了几下炕沿上贴的瓷砖，因为激动，嘴角上都泛起了白沫，唾沫星子差点儿喷到薇子的脸，她不仅颤抖了一下，仿佛母亲的力量从那个瓷砖直接传递到窗台内侧她跪坐的身体旁。她自小怕母亲，各种原因，就是怕她，从小到大奖金三十多年来，母亲的话它多半奉若神明，除了结婚那件事。哎，也就是这件事，被母亲一直数落到现在，“打结婚我就告诉过你，他家，不是嘛好人家，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你看看嘛样儿啊，你怎么弄啊你，哎”，母亲的叹息声一阵接一阵，薇子仿佛没听到，只感觉到脚下阵阵冰冷，“肯定是炕凉了，昨天晚上就没多填点柴火，棒子皮就是不抗烧，要是用大劈柴，肯定能顶半晌”。薇子走神儿了，她挪了挪挨在窗台边上的脚，顺着就伸到还没来得及卷起来的被窝里。

三个孩子都刚送到乡里去上学，被窝还没来得及拾掇，怕是今天也没心情卷被子了。也就是刚在乡里，她碰到了中学同学王蕊，彼时她刚好骑了电三轮送孩子，三个孩子上学，都在乡里，老大二年级老二一年级都在同一个小学，老三幼儿园在同一条街的最南头，送完了老大老二，老三吵着要吃小笼包，薇子又拐到路口给小儿子买了小笼包，抬起头刚要拧钥匙走人，听到有人叫他，她一扭头，看到了提了一大口袋苹果的王蕊。“呦，蕊姐啊，你怎么还有闲工夫出来啊，今天不忙啊”，薇子跟王蕊打招呼，王蕊在乡信用社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到底是什么亲戚她也说不出来，反正听母亲说过，没出五服，也不知道叫人家个什么，因为大她几岁，就索性叫她蕊姐，后来王蕊的孩子跟老大在一个班里，又都是小女生，放学了会凑在一起玩，就走得近了些。薇子存钱支钱基本上都找她。农村人就这样，干什么事觉得有认识的人心里才靠谱。“今天社里查账，“你家是有什么喜事吗？为什么昨天铁东到我们信用社支了那么多钱，你俩是打算在县城买房子吗？”听到王蕊一说，薇子的脑袋嗡的一下像被铁锹重重地拍了一下，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放在钥匙上的手一下子软了。

“坏事了”她只觉得阵阵冷汗冒出来。“妈妈，我要迟到了”三轮车斗里的儿子用力踢车，“我要迟到了，妈妈”。哦哦，薇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用力甩了甩手，拧动了钥匙。“嗨，咱就买得起房啊，有事用”她扭头冲王蕊用力挤了笑，颤悠悠的骑着车往前走。要不是因为太早，薇子都怕出点什么事，一路上，三轮车基本是失控的，她的车把扭来扭去，是凭着感觉到幼儿园门口的。儿子怎么下的车，有没有跟她打招呼她全忘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咒骂着明东，“私孩子”“挨千刀的”“出门被车撞死”，怎么就这么缺德呢。她天真的以为明东不会这样做，那可是她攒了快十年的血汗钱啊，怎么就取走了呢。是真过不成了吗，是真要离婚吗，以后怎么办。她坐在三轮车里停在幼儿园门口，一下子失去方向了。

她清楚地记得明东前天晚上说只是验证下钱的数量，不会动一分的呀，真是该死，怎么就相信他了呢，哎，要不是嫂子打电话过来劝，我是肯定不会给她的呀。薇子懊悔的跺了跺脚。最近她跟明东一直在闹情绪，说白了，是她不想跟明东过了，太痛苦，自从明东发现她那件事后，一切就都变了。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明东犯错误，还一而再再而三，她每次都原谅了她，而她就这一次，就不行呢。

到底是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薇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一直觉得自己头脑不聪明，要是我哥在就好了。有什么事还能问问她。她哥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小时候学习在县城都是出了名的。薇子却不爱读书，读到初中就回家干活了。后来跟明东好上，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闹了一两次就有了。她跟明东是小学同学，不仅如此，她的爸爸妈妈和明东的爸爸妈妈也是小学同学，你说巧不巧。薇子的村子特殊，都说他们村风水好，大姑娘都不外嫁，很多都嫁给村子里的小伙子了。母亲也是这样嫁给了同村的父亲，明东的妈妈也嫁给了同村同学，所以四个人太有渊源了，不仅如此，他们两个地理位置还非常近，从迈开步子到停住脚，五百步也就打住了。正因为这个，两边老人都不怎么同意，打小一起长大的，太熟悉了反而失去了愿意发掘的魅力，明东嫌薇子母亲霸道，薇子母亲嫌明东家好吃懒做不会过。但是两个年轻人倒是有主意，一个比一个会跟家里耍横，加上两边父母都是同村，不好意思撕破脸皮，闹一闹，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