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自修，老班示意我出去。
我的事情总得有个了结，不能就这么过去。我的小学老师一定给我爸妈打过电话，此时他们也应该在办公室里被老师教育过，等着收拾我。
这是一贯的套路，我驾轻就熟。既然敢惹事，我就有敢面对一切的勇气。说勇气其实是不合适的。我小学老师说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走出教室的时候，很多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当然也有的人幸灾乐祸。有人喜欢你，就有人不待见你。你有活不完的人，也有得罪不完的人。我很早就知道，所以，我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走过老班的办公室，他竟然没有进去。我爸妈他们在哪里？我很迷惑。
下楼，走向操场的环形林荫小路，说小路是和跑道相区别的，在跑道的外围。一圈香樟树枝繁叶茂。在九月还很燠热的三点四十分，走在这条小路上是一种享受。平常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在教室里做作业。这样的惬意是不能想象的。学校总要想办法把我们关起来。所以没有我们的这条小路就十分寂寞。
今天，我有幸在自修时间走进这条小路，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但我知道，老班可不是为了让我写诗的。
“佳勤同学，对于今天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果然不出所料，我还向四周看看，我爸妈没有在视野内。
“之前我们两个讨论过饭里有石子怎么办的问题，你还记得你的答案吗？”老班很平静的问道，没有火气。
在我看来对待犯错的学生，老师越没有情绪，结果就越可怕。但是再可怕的结果我都见过，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呢？何况，这样的所谓错误对于我而言不是司空见惯吗？
我有心理准备，我怀疑老班在给我下套。但是又说不准。老班和别的老师的确有不一样的地方。
“我记得，饭里有沙子要挑出去，扔掉。”
“好的，至少你记性很好。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说。”老班记得军训的事情，我也记得，我的名言至少在以后很长时间被老班引用，成为我的骄傲。
“在别的老师课堂，我不是很清楚，语文课堂我要肯定地说，你的反应很快，这至少说明你在听课，能够应答。答案错对不是最重要的。这是我的态度。但是你要明白，不是每一节课都是语文课，不是每个老师都能接受这种方式。你能明白吗？”
走在林荫小路上，就我们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老师和学生，倒像是朋友散步。
我觉得老班说的对，就跟不是所有人都是我的朋友一样，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明白，只是……”。
“不要强调理由，草原有草原的规矩，丛林有丛林的法则。我的方法只适合我，但不适合别人。我喜欢你这样的方式，但不是每个老师都喜欢。你要知道，规矩不是给某个人定的，它针对所有人。我希望你明白，学校是讲规矩的地方，虽然她也讲自由。”
“讲自由，我们有自由吗，还不是你们说这是规矩就是规矩,为什么你们说的我们一定要遵守？”我有点不服气。
老班呵呵一笑，一点都没有生气。
“那你说说，你理解的自由是什么？”
“自由就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喜欢的就不做。”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们讨论一个问题，一条生活在水里的鱼，想要自由泳，那么它是能办得到的，想要展翅飞翔，你以为会如何呢？”
“在水面上飞一会儿是可以的，飞到岸上可能就不行了。”我回答道。
“你说的有道理，他说我有飞到油锅里的自由，结局会如何呢？”
“那就是一条死鱼。”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所以，所有的自由都是有限制的，你觉得对不对？”老班问我，还是很平静的样子。
“看起来好像是对的，那就没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吗？”我有点迷茫。
“如果你把随心所欲看作自由，那不是自由，是放纵。放纵就是自己无法做自己的主，就是情绪的奴隶。你想做奴隶，还是主人，自己的主人，你来选。”
老班的这些话，我以前听都没听过，还是有点糊涂，但是又觉得他说的没错。
老班不催我回答，两个人沉默地走着，我也不觉得尴尬。
“老师，我知道了，像你这样的，我上课就可以自由发言，别的老师，我看情况。”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
老班笑笑，没有否定。只是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另外，今天英语老师课堂上你的表现和自由发言没有关系，这是明显的违纪。佳勤同学，英语老师很不容易，我们都要关心她。我也知道你在这一点上，以前，做的不错，但是今天，你不对。我建议你，等会儿去给英语老师道歉，她不是没有度量的人。另外这件事在班上影响不好，你要在班级做检讨，给全班一个说法。不能坏了规矩。”
这会儿，我已经心平气和了。老班说的我能接受。从四年级到现在我道的歉，写过的检讨还少吗？只是没有一次像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老师，这事，能不能不告诉我爸爸？”
“告诉你爸爸，为什么？这事，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在回去的路上，我都想好了，去向英语老师道歉，在班级检讨。
我从来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地向人道歉，这么迫不及待去做检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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