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睡过的床

这些年我睡过的床

      这些年飘零的太多，人未老就想要一份安定。

                                                        ——题记

      安定，并没有去仔细的查过词典，一套房，一间房，十几年就活在这，这大抵就是我所理解的安定。之前并不明白有些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也想买房的原因，现在二十来岁，突然就明白了，大概居无定所的时间久了想在习惯飘零前找个落脚的地方安定下来吧。唉，我也想买房了……

    标题既然起的是这些年睡过的床，那就讲讲我的床吧。

    我的第一张床都不能说是床，应该是一个盆，这是老爸老妈告诉我的，那时候家里穷，他俩在亲戚厂里打工，亲戚有点刻薄，没时间带孩子，就把我放在盆里能睡觉也不会乱爬，到现在我妈还说看孩子后脑板多平，都是那时候睡出来的。老爸的大拇指指甲就是在那时砸裂的，做事搬东西，要往下掉了，老爸直接用手去垫，结果大拇指指甲生生烂的稀碎，他说东西坏了不好，二是还得赔钱。家里有个茶缸，那时候最爱吃的就是用它泡的方便面，一块面掰碎，就一包调料，放进去架到煤炉上，那味道不知怎么的我现在也能回忆起来。现在也喜欢吃泡面，不喜欢吃肉，我妈总说是小时候吃惯了，别的小孩都吃肉吃惯了。爸妈勤勤恳恳，后来也被辞了，亲戚是我爸的亲妹妹和妹夫。

    被辞后爸妈就去深圳打工了，把我送到乡下奶奶家，这就是我的第二张床，奶奶的床。有次睡觉时从床上滚了下去，可还是在睡觉，睡到一半有点冷，就扯被子（实际是蚊帐）奶奶以为是家里的狗捣乱，就哦嘘哦嘘的赶，这件事让奶奶笑了很久。爸是一年回来两次，清明和过年，妈则是几年回来一次，因为和奶奶关系不太好，爸爸回来的时候总给我买玩的和吃的，给我买的自行车现在还在老家里，那时候最喜欢的是过年能喝健力宝，都是爸爸买给我喝，过完年爸爸就要去打工了，剩下一瓶健力宝，不舍得喝我就喝一口添一口水，直到没有了味道，这件事大了讲给老妈听，讲着讲着两个人都哭了起来。在老家呆到小学一二年纪（没有幼儿园），妈妈一共回来两次，一次回来看我，走的那天早上帮我穿衣服，穿到一半说要去上厕所，叫姐姐帮我穿，结果就走了，我又哭又闹，姐姐带着我去镇上车站找妈妈，妈妈说，那时候她看到我来了就赶紧缩在座位上，我在车外哭，她在车内哭。另一次则是带我走。在老家的回忆除了特别的几件事很清楚，其余的都像我那时掉进池塘里挣扎的模模糊糊，有些事想起来不知道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小时候做的梦。

      爸妈打工赚了点本钱，就跑到广东开了个不大不小店，妈妈接我就是去广东，那时候一个人睡了，我的第三张床。在广东从幼儿园读到一二年级吧，只记得读的那个幼儿园特别贵，但伙食真的真的特别好，而且玩具特别多，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中午一定要午睡，那时候精力旺盛，睡午觉是一种痛苦，幼儿园隔壁就是一小学，小学不强制午睡，搞得那时候很羡慕，只想快点上小学。我记得爸爸带我去过一次动物园，公交车好像七块，门票十几，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熊猫区没一只熊猫，笼子空荡荡的，园里还有过山车，十块一次，是那种特别小特别小的，我没坐。离园时看到一个象鼻的滑滑梯，很想去玩，又不跟爸爸讲，就一直生闷气，爸爸不理解就直接说要不我们去玩那个过山车，最后也没去玩成那个滑滑梯。我人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玩具是一辆赛车，爸爸一百多块钱买的，很多功能，为此我向我的小伙伴炫耀了很久，可不知怎么得，赛车的一个轮子断了，我的第一个玩具就毁了，爸爸说明年给你买个遥控飞机，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终究是没有实现。在广东，爸妈都喜欢上了打牌打麻将，而且妈妈特别喜欢打我，那时候在外面玩的晚了听到妈妈叫我的名字，绝对回家就是一顿打。有一次晚饭好菜，吃了五六碗，肚子撑死，爸爸从外面打完牌回来，输了脾气不好，我忘了我干了什么，他直接一脚把我踹到几米远，而且是踢肚子，把我吃的全部吐出来了，当时觉得很舒服。十赌九输，果然验证了这句话，爸爸打牌输了很多钱，为了躲债当天夜里就叫来大货车把能搬的都搬了，以前都是别人来我家店里装货，装完就走，这次轮到我们走了，我不记得妈妈怎么责备爸爸的，也不知道爸爸如何解释的，我只记得大货车一直开，我一直没睡，我看见了窗外平躺的月牙，我一直记得。

      忘了开了多久，货车来到了姑姑家，爸爸说把这车货都卖给姑父，姑父说这车货能值多少钱，最终好像是一万多。爸爸则拿着钱去找生机，我们被安置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厂房里的一个小角落，偌大的厂房什么都没有，角上搭了床，床旁边是灶台和煤气罐，有天晚上吃鱼，做的时候我很开心，我叫着吃鱼了吃鱼咯，看着妈妈煎着鱼，下锅的鱼挣扎着把热油溅到我的耳朵上火辣辣的疼，我记得我半夜都被疼醒了。一个月后我们搬出去了，爸爸找到了店面。在姑姑家住的时间太短，就不加进我睡过的床之一了。我的第四张床是一个木架和一个板子，阁楼有点小，床很小，还得躺着我和爸妈，一个四十不到的店面，中间部分从上往下掉出的一个阁楼，上去还得趴楼梯，没有厕所半夜不能上厕所，白天去公厕。有次渴了没水喝，又下不去，就摸黑找到了那个茶缸，摇了下有水就直接一口闷，结果水里全是烟头，是爸爸当烟灰缸的，喝了这水的我身体出了问题。睡觉总是咳嗽，睡不着觉，不能吃冷，一受冷就咳嗽到吐，咳到没力气才停。后来爸妈意识到问题严重，就看了医生拿了药，慢慢也就好了起来。在阁楼的生活是最辛苦的，我到现在都这么认为，阁楼小又没有窗户，可以把人闷死，可还是就这样住了两三年，店里什么都娱乐设施都没有，我还可以在学校里和小伙伴玩耍，爸妈则是在那个狭长的店的最里面望着街上，望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在那个小小的店里生活了一两年，这大概是我觉得最苦的时候，后来由于生意需要，租了个仓库，三段式，第一段用来装货物，第二段第三段用来加工一些东西，第二段晚上把东西收拾一下就是睡觉的地方，第三段是个院子，还有电视机，这是我最重要的童年时光，几乎童年的定义仿佛就是那个院子。日子过的不咸不淡，经济有点好转，有天放学回家，看见父亲很高兴又很急切的装着货，他说今天生意很好，买了一万多，纯赚一两千，当时我也很开心很开心，多么希望每天也是这样。可有个成语叫做好景不长，然后是被骗，车祸，火灾，一年接一年，被骗的只剩几百块，整个家除了货就只有这几百块。晚上逛街回来，碰到个逆行的，两辆摩托车撞在了一起，爸爸由于没有驾照，当时没有报警，后来被别人反咬一口，还要付对方的医药费，爸爸的腿骨折在家修养，再后来遇到的火灾，将仓库里的货烧的一干二净，晚上放学回家看到空荡荡黑黑的家，和妈妈亮晶晶眼睛，爸爸笑着说没什么，重新来过。这么多过去了，现在我想问一下那个骗子和那个逆行的人，你们应该还活着吧。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天天吃缸里泡着的酸豆角，以至于对于那段日子的回忆就是酸酸的，是那种鼻子酸酸的，一动眼泪就要往下掉的，这么矫情，还是个男的，我也是对自己醉了。

  升初中时家里条件好了点，租了个三个门面的店，还整了台电脑撑场面，一家人就住在店里，那时候有电脑了就对游戏上瘾了，那时候的假期，是早上起来就坐在电脑旁，妈妈榨好豆浆买好油条放在电脑旁，等久了就催催我赶紧吃早餐，快要冷了，就这样玩到晚上十一二点，爸妈最多就是睡觉了就催我一下叫我去睡觉，由于店里里学校也不远，店里有电脑也方便，所以很多同学乐意来我家，玩电脑和看玩电脑，最多有时候有十多个人，热闹也嫌烦，直到高考前的一个冬天，那个店还一直开着，尽管住的地方换了三个，从店里搬出去住，又在外面换了地方，可店一直在那里，这六年应该是最幸福也最安定的时候，尽管睡的地方一换再换，可吃饭还是在店里吃，那种归属感一直有，在高考那一年，爸妈就商量着不开店做生意了，过了年就把店关了，在一直在住的地方生活，吃饭也从店里换到了住的地方，住的地方正式变成了家，家里有电视有电脑，可以煮饭炒菜，这大概就是家吧，可惜爸妈不是上班一族，并不是电视里表演的，早上一起出门，他们去上班，孩子去上学，晚上一起回来吃饭休息，现实是他们属于失业一族，家里完全没有经济来源，完全在花积蓄。这些年睡的床一直变来变去，人也慢慢长大，也慢慢变得难过。

    终于等到高考考完，终于等到热腾腾而又无所事事的暑假过完，终于等到那群人散了又散，在火车况且况且一天一夜之后，来到了大学，我的又一个床，家里选择在其他省买了辆货车做着跑货的生意，艰辛又四处奔波，一天多少公里多少公里，货是别人要点就要点，没人要就早上怎么出去的晚上就怎么回来，还得赔钱几百块的油钱，由于在其他省，寒暑假回家没有玩耍的小伙伴，爸妈每天出去跑货早出晚归，就自己在家无聊。说来也是漂泊的命，大一大二换校区，睡了一年的宿舍又换了个地方，而爸妈又打电话来说又搬到原来那里，只是住的地方又变了。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宿舍楼下等外卖，冬天有点冷，还刮着风，听了这个消息有点高兴有点难过，更多的是无奈吧。这个冬天，我刚刚搬到新的校区睡了新的宿舍，寒假又得回家睡新的床，一个新的我也没见过的家。

  这么多年换了这么多地方，父母也还在东奔西跑，我还没习惯这飘零。 我羡慕极了我的同学，父母都是有工作的，有单位分的房子，从小学到大学回到家还是那个家，虽然有点老，有点旧。有人说着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我也这样想，所以那还是买套房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