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郊外游玩。看见一棵树，躺在地上，开满明丽芬芳的花儿，仿佛花毯，铺展在地上，一大片。周围是一圈厚实的人墙，啧啧称赏。
想起另一棵躺在地上的树。
那年，我上初一。
一天，班空里，我跑到教室后面的空地上，独自跳起舞来。同学看见了，陆续跑过来，痴痴地看，问我，哪学的？我说妈教的。以后，每个班空，我都会被一群女生簇拥着来到教室后面，教她们跳舞，直到上课铃响起才急急回教室。
春天，周末的时候，我们就跑到家北那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地里，尽情地跳舞，撒欢儿。
不管玩得多尽兴，只要我吆喝一声，她们便戛然而止，纷纷朝我围拢过来，巴巴地望着我，仿佛我就是一朵灿烂的油菜花似的。我心里美滋滋的，教她们新动作。
一天，吃完早饭，我和几个女生挎上菜篮子就出门了，说是薅菜，不过是怕妈妈不让出去野打出的晃子罢了，心早已飞进家北那片油菜地，随一朵朵小黄花在风中摇曳着了。
路上，我们蹦呀跳呀，一边唱着欢快的歌儿。一只蝴蝶从我身边飞过去，落到路那边的一朵粉色小花上。我跑着去追，脚下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跟着，一头老黄牛走过来，从我腿上踩过去。
两个星期后，从医院出来时，油菜花早已凋落。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跳起舞来，一边问妈妈好看不，妈妈说好看好看。我悬着的心才要放下来，不经意瞥见镜子里，两条腿中间的缝儿，无论怎么站，总有缝。只有把膝盖往前弯曲起来，缝儿才能合上。我嘤嘤哭起来，心想，以后跳不了舞了......
第二天，周末。妈妈走到我床边，说，快起来，吃完了饭咱们去姥姥家，姥姥家的甜石榴都裂口了。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想，从姥姥家拿来石榴再说腿缝的事儿。
去姥姥家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河堤。虽已入秋，河堤上仍然开着各色小花，不时有蝴蝶飞来飞去，黄蝴蝶，白蝴蝶，花蝴蝶。腿缝给我带来的不快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蹦跳着，嘴里哼着：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我猛丁停下来，我看见一棵树，贴地面躺着，树上开满细细碎碎的小花，仿佛仙女姐姐撒在上面的一颗颗小星星，散发出阵阵香气。
妈妈说是桂花树。
妈妈接着说，躺在地上的树开出的花儿是不是也很美，很香？是不是比站着的树开出的花儿更吸引人，打动人？人也一......
我打断妈妈。我说我懂了，我会像从前一样，好好跳舞。
我乐颠颠地朝前跑去，恍惚看见同学向我投来的一双双目光，和姥姥家的红石榴一样惊艳，甜润。
人墙渐渐散去。我伸手去衣兜里摸手机，忘了带。但我一点儿不失落。这棵树，已经摄拍在我心里了——
就像多年前的那棵桂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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