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鸡汤里貌似有一句话:我们要用鸡眼看别人的短处,用牛眼看别人的长处。
可却我反其道行之,昨下午在施光南大剧院,我就用鸡眼观看了舞蹈诗剧《只此青绿》。
这种观感体验真的不美妙,鸡眼的小显示了自己的无知与自以为是,艺术作品的舞台表达岂是你能窥探一二的?就仅仅因为观剧前在网上胡搜搜了几下?另,也得益于这几下胡搜搜(水琴姐姐说是观剧攻略),不然真看不懂这两个小时的沉浸式表演。
《只此青绿》讲述了十八岁少年王希孟创作青绿山水画《千里江山图》的艰辛过程。王希孟天赋异禀,北宋皇帝徽宗亲自指点过其画作。王希孟历时半年之久,创作出一幅长达近12米,宽0.5米左右的锦绣江山图。我第一次了解《千里江山图》,是观看综艺节目《国家宝藏》(第1季第1期),当时周莉亚、韩真团队还未创作《只此青绿》。
《只此青绿》讲述故事的方式很奇妙。故宫博物院研究文物的一位青年,在画桌上徐徐展开国宝文物《千里江山图》,在惊叹之际,倏忽穿越到作者王希孟的时代。通过这位展卷人的视角,见证了王希孟呕心沥血的创作过程,并与之神交且惺惺相惜。
穿越的玄幻色彩既不令故事狗血,也不令故事出彩。
展卷人穿越是一条线,王希孟创作《千里江山图》是一条线,而令故事出彩的那条线则是民间匠人精心制作绘画材料,也是这条线成为《只此青绿》的立意——致敬艺术作品背后的无名氏们,对工艺传承与守护的民间匠人。
三条线不是平行的,是水乳交融的。
整部舞蹈诗剧分成了七个章节:展卷、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入画。那些无名的民间匠人不再是一个抽象符号,具体为一个个鲜活的群体,他们是篆刻男子、织绢女子、采石磨石老翁、制笔老妇、制墨男子,当然也包括以展卷人为代表的文物守护者(修护者、研究者)。展卷人默默望着白衣少年王希孟,或抓耳挠头,或苦思冥想,或赌气撕碎未成形的画作。王希孟或在一群织绢女子里嬉戏憨玩,或随采石老人在青山间悠然陶醉,或在展卷人的凝望中颠狂创作……
当舞台上的表演将近尾声时,少年王希孟孜孜矻矻,绘画即成,舞台大屏幕上并未急于展现王希孟的杰作,而是民间匠人的希冀。
篆刻人说:“篆,乃名之名。少年,我愿将你的名字从料峭枝头摘下,化作一枚名章,为你留下存在过的印记。”
织绢人说:“春蚕之丝,寸锦寸金,一丝一缕皆是桑蚕人家的细密心意。而今此绢交予你,以此绢为凭,从前是我等心血织就,往后便看你如何行笔。”
寻石磨石人说:“我此生访川寻石,杵臼研磨。光阴,一半在脚下,一半在耳边。少一步,无千年之石;多一杵,无千年之色。少年,心中若能容丘壑,下笔方能汇山河。”
制笔人说:“惟愿此笔能与你随性,全当我也追随你看看这大好河山。”
制墨人说:“我愿以这掌中墨色,将松之傲骨予你,墨之坚贞予你,将制墨匠人之心血予你。”
我的心为之一震。黑幕上这些小如蚁的白色字体,不经意间缓缓出现,也如沙粒隐隐淡去。亦如无名无姓的民间匠人,早已消逝在历史的尘埃里。而他们的工艺,因《千里江山图》而传世永恒,《千里江山图》也因民间工艺而锦绣如故。
最终,王希孟的巨作上,“希孟”的印章也悠悠淡去。“无名无款,只此一卷。青绿千载,山河无垠。”
那么,我用鸡眼怎样观剧呢?
开场时,大屏幕呈现舞者姓名与角色,青绿非孟庆旸扮演,我心咯噔了一下,不是春晚原班人员;王希孟非张翰扮演,连展卷人也不是原版,我心又咯噔了一下,感觉在看山寨版“青绿”,莫名地失落。事后我又胡搜搜,发现春晚和现场,均是东方歌舞团表演的,只是领舞者不同而已。
其实舞者们表演相当精彩了,只是我带上失落感,不能完全沉浸于舞台剧中了,这太遗憾了与可惜了。
我们的位置是花了大价钱,水琴姐姐调侃,是c位中的c位,可以看清演员的皱纹。入场一找,c位中的最角角,观剧时,我可以看到舞台最左侧的工作人员和等候的舞者,这太出戏了吧。
观剧前晚,我美滋滋刷了一遍春晚版“青绿”。当时短短六分钟的演绎,惊艳了观众的眼球:朱唇、远山眉、山峰发髻、青绿长裙,以及撩人的青绿腰。时隔一年,平行于地的青绿腰不再勾我的魂,挠我心窝的是领舞者孟庆旸的眼。一袭青衫,掩面沉思,眼神迷惘;旋即利落甩袖,眼神亦利落如勾;随着沉静的舞姿,眼或平视或仰望或低垂,时而喜时而悲时而惊,整个人清冷到了极致,骨子里散发出山峦般的冷峻与孤傲。
而现场版的青绿呢,我只能看到青绿厚厚的眼影,那流转撩人的眼波呢?那顾盼神飞的眼神呢?那清冷的魂呢?那孤傲的魄呢?一点看不到,一点感受不到。此曲舞终,舞台幕布一片空白,而春晚的舞台,《千里江山图》明媚青绿,与青衣舞者交相辉映。
我默叹:舞台设计偷工减料!
观剧完毕,我暗笑自己的鸡眼,愚蠢!青绿女子这一曲群舞,是王希孟眼前的锦绣山河,亦是藏于胸的丘壑,《千里江山图》已在心中成画,还没有付诸笔端,在最后的“入画”篇章,方才下笔成画。春晚是略作调整搬上舞台的。
没有窥探到青绿的眼,王希孟与展卷人两位俊男的眼,特别立体与丰富,但却未能吸引我,鸡眼嘛,能看到什么呢?又能看懂什么呢?
这是舞台上《千里江山图》的创作过程,诗意浪漫,而历史的现实中,王希孟是如何创作呢?
第一遍,用水墨勾勒出大概的形状;
第二遍 ,用赭红色进行整体基调的渲染;
第三遍 ,用石绿色涂抹在高山和流水中;
第四遍,用经过特殊调配的绿色进行色彩的叠加;
第五遍,用青色涂抹于崇山峻岭的山顶之上。
即一幅《千里江山图》相当于画了整整五遍!沉静务实到了极致。王希孟后来的结局如何呢?一说王希孟十八岁作完《千里江山图》,隐入历史的尘烟。二说王希孟二十岁作《千里饿殍图》,被宋徽宗赐死。
2017年,历经九百年《千里江山图》真迹在故宫博物院展出,万人空巷,人们排队4小时,只为5分钟一睹名画的真容。
“此画,与天地众人共绘,往来者,但见青绿足矣!”我想这是王希孟未落款的缘由;“只此青绿”,我想这是舞蹈团队创作的缘由。
啊,可恨我带着鸡眼走近它,应该带着青眼,满怀谦卑与敬意。
20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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