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顺睡了三天三夜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全村。
父亲老贺生气,他觉得越发丢人了。贺平顺没考上让他心里觉得异常受打击,这些年他总想着把日子过到人前头去,自己苦熬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啥起色,种瓜、卖豆、养猪,这些他都倒腾过,哪一样也没有让他富起来。他觉得只要自己舍得下苦工,对自己的地诚实,地里就能给他结出金瓜银瓜的,现在除了吃饱穿暖外,其实手里没几个富余钱。反倒是,村里有些不务正业的,不好好种地,老往外面跑,这几年日子反倒呼呼地好起来。老贺觉得自己似乎拼到尽头了,也就这样,把这种状况维持住,后面的事情就靠孩子了。
老贺几乎把全部希望、指望寄托在大儿子贺平顺身上了,考上大学是唯一的、改换门面的最好途径,是扬眉吐气的最佳方式,这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可以一解自己多年的心头大结。
老贺从来没有预想过贺平顺会考不上大学这件事,就连这样的想法,每当刚升起时,就被他迅速的掐断,他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当去年贺平顺高考失利时,老贺比儿子难受。从来没失眠的老贺,经常大半夜一个人出门,在田地里溜达。旱烟一锅接一锅的抽,脑子里一片焦糊。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重心在哪里了。
有一夜,他合上门,走到村东头自己自留地时,他在地畔上坐了下来。半人高的玉米,叶子相互碰撞发出哗哗唦唦的声音,他仿佛全然没有听见。阵阵闷热的风,吹打着,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发出了响动,老贺被惊扰醒了,他在地上摸起土疙瘩,朝着有响动的地方仍过去。啪,一声响过后,接下来是穿梭玉米地的声音,那声音一溜烟地远去,也许是谁家的狗。老贺的心思转移到这条狗身上,晚上狗不都在主人家吗?哪有不看家的狗?那会是什么呢?这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到底是什么动物呢?大晚上的,不是狗难道是狼?想到狼,他内心有些决定好笑,现在哪里来的狼?他站了起来,朝着发出声音的那边望去,也许是白天谁家走失的羊。他一想,更觉得不可能了,羊这动物,晚上都卧上了,压根不会自己出来跑动,除非有人撵。
老贺越想越烦,他使劲叹了口气,想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继续沉浸在眼前的低沉中。就再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黑影走来。他下意识提高了警惕,人不自觉处于防备状态,会是谁呢?
那个黑影忽然开了口,“爸”。你跑来弄啥,老贺质问大儿子贺平顺。我妈让我来看看你,说你见天晚上都出来,说让我陪你说说话。
老贺没有说话,他慢慢地坐下了。贺平顺在距离父亲一米外的地方也坐下了。
接下来是沉默,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局。
忍不住的是老贺,他想也许儿子比自己痛苦,要不然怎么会作出不吃不喝的举动,必经没考上大学的是儿子,不是自己。自己人到中年,这辈子也就一眼望到头了,可儿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要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和受过的吃亏讲给儿子。
平娃,这事就过去了,白天该出门就大胆的出门,你不踏出这一步,咋个过以后的日子,旁人无非是心里说说、背后说说,又不敢当着你面说。人呐,自个比别人的话要重要。
知道的,我明个就出来和你下地,我好着呢。
知道就好,其他的事先不说了,回吧!老贺站了起来。
其实,贺平顺想和父亲说说他当初作出这样举动的初衷,可是父亲没有问他。这让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默默地跟在父亲后面。
夜晚的父子两,走在无人的田野小道,未来的日子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两人怀着复杂、低沉的心情,走着。
黑夜淹没了走过的路,前面的路依然沉没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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