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考试如战斗
回到家，和爸爸妈妈谈了这件事，爸妈高兴得带他去吃了一顿必胜客。
爸爸看着大嚼比萨的子龙，深沉地说了一句：
“子龙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子龙心口又涌起了酸酸的苦苦的感觉，这次，他才让那滴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男子汉不怕流泪。
子龙不委屈吗？子龙委屈的！
可是他更骄傲。
子翼也听说了这事，她百分之千地站在子龙这一边，还说以后要教龙羽弹琴。
很快，子龙他们迎来了小学升初中的考试。这很残酷，因为只有不到10%的孩子能考上重点。
子龙和子翼每天复习、补习得头昏脑涨，郝乐更是叫苦连天，说上什么都不干了。子翼弹琴时间都不能保证了。
子龙其实很不在乎考上哪里，但是爸爸妈妈太在乎了，所有人都太在乎了，好像不考上第一名校就名声扫地，不考上第二名校就没脸见人了，连第三名校都没考上就一头撞死算了。连子翼都随时紧张兮兮地说：“我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
“你爸爸妈妈没那么凶吧？”子龙懒洋洋地说。
“我自己要考上！那个齐灏景，琴弹得没有我好，学习也没有我好，可是她妈妈有关系，她无论考得怎样都可以上第一名校！还有朱钬钬也是！”子翼生气地说。
奇怪，以前子翼不是这样的。
郝乐都慢慢着急了：“不行，刘思成那样的学习成绩都可以上，我无论如何要考上第二！”
“为什么可以上？”两人问。
“他爸爸有的是钱，说了，无论花十万二十万都会把他弄进去的！”
三个人沉默了。
是的，他们本来还是孩子，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一些大人的事。
之后，爸爸妈妈直接来找子龙：“你怎么还不急啊，爸爸妈妈是不想通过什么途径把你搞进去的，朱钬钬可以直接进去，你得靠自己，努力学，这段时间要拼命了！”
出于对爸爸妈妈的爱，子龙咬牙坚持了一段时间：从早到晚地复习，很少休息。
可是，他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能感觉到学习的快乐了。本来每天学得很愉快的时间，现在变成了填鸭式的，拼命地往肚子里灌着一个一个的知识点。本来晚上最愉快的散步和读书、玩机器人的时间，全部取消；周末除了复习，什么也不干，围棋和机器人早就停下来了。
子龙感到自己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这比弹琴还糟很多。自由，自然的生活怎么越来越远了呢？
他很焦虑，很烦躁，但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他唯一可以谈话的人，是纪老师。
这个周末，他好容易得到一个去机器人班的机会，把自己的苦恼跟纪老师说了：
“老师，我觉得我们这样考试是不公平的，虽然临场发挥心理素质很重要，可是能说考不上的孩子就不优秀吗？有关系有钱的孩子就可以进去，这算怎么回事啊？这整个都不够公平。”
纪老师和蔼地看着他：“你是个有勇气的孩子，你提出了大人都没有仔细去想的问题。其实考名校之战，看上去是争夺教育资源，其实就是为孩子争夺现有社会资源的一场激烈的战斗，有人靠实力，有人靠关系，有人靠已经积累的金钱，不管怎样，在战斗中赢了，抢夺到了较好较多的社会资源，以后就容易成功；抢夺不到，就降低了几率。所以，战斗的硝烟才会如此浓烈，这就是竞争。”
子龙想了想。
“在农村的孩子，是根本抢不到这些资源的，是吧？所以下一代，他们也不容易打赢翻身仗，是不是？”
“是的，我们已经在做很多事，让教育资源平均，让社会财富分配合理，可是，真的不容易。努力去做吧，只要大家都想去做，以后就会更好的。”纪老师说。
“谢谢你，可是我自己如果去考，那么不是也参加了这个资源争夺战，这是不义之战啊！我很矛盾。”子龙说。
“不，你自己先得在竞争中获得一些资源，这样才能够以后更好地为大家谋取福利。如果你退出了，失败了，放弃了，自己失去了更好的成长机会，甚至不能自保，那你能为世界做什么呢？这是大勇气。”
子龙点点头。他只有应战。他不能退却。他希望以后龙羽可以弹琴，可以从小获得爸爸妈妈小时候没有的那一切。他自己不强大，怎么行呢？
在排山倒海的备考大战中，他的体力下降了，视力下降了，脑子愚钝了，没有天天忙碌地打球、画画、下围棋、机器人、读书时那么灵光了。
无论如何，要熬过去。
终于，发榜了。
那天，子龙没有在网上看榜，他揣着烂银枪来到现场看榜。
第一名校全部看完，没有。
他的脑子里升起一股凉气，几乎站不住。
第二，也没有找到。
凉气越来越重。
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名字了，第三名校。还好吧。也算过得去。有9万多人进不了这三所名校呢。
当然，如果这时候烂银枪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进第一，那是太令人兴奋了——
他取出烂银枪，它居然闪闪发光。
它给他机会了？
子龙一阵狂喜。
等一等，看看好朋友的情况。
可是，他在第一名校的榜上看到了朱钬钬，齐灏景和刘思成的名字，却没有看到子翼和郝乐的名字。
终于，他在第三名校的榜上找到了郝乐的名字。
子翼，真的没有。全部都没有。
他反复确认之后，想到了子翼痛哭流涕的样子，她怎么去面对齐灏景呢？
当然，也许她的爸爸妈妈会想办法帮助她进去的。
可是，一想到子翼，那么优秀的子翼需要用这种方式进入初中，他的心里就难受得狗啃一样。比狗啃还难受。
他真想去杨正光他们的学校，或龙羽的学校。那里天地是自由的。上学放学都是走路。那里有他上山爬树，下河摸鱼，打架玩泥巴的空间，那里真的让他筋骨强健，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烂银枪还在发光。他将怎样许愿，怎样决定自己的命运？
子龙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许了一个愿。然后，他回家了。
第十一章 星空下的钢琴音乐会
回到家，子龙发现妈妈在哭泣。爸爸沉着脸坐在一边。
是的，自己没考上，什么都没考上，爸爸妈妈失望，羞愧，难以面对整个社会的压力，从小对他付出的心血付之东流。他们还会担忧，抢不到优质的教育资源以后就抢不到社会资源，他们在担忧自己以后的命运……
但是，你们的儿子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不要抢，不要夺，他要让自己真正配得上赵子龙这三个字，他要对社会做一些很多大人小孩想都没有想的事。城市的孩子有知识和审美的资源，农村的孩子有自由自然的资源，他要让大家都拥有这些！
这，能跟爸爸妈妈说吗？
子龙坐在爸爸妈妈对面，他平静下来了。
爸爸看着他，开口了：“子龙，没关系的，唯大英雄能本色，你能这样面对失败，我们已经很欣慰了。你以后一定是优秀的！”
子龙感激地望着爸爸。
“你妈妈哭，不是为了你的考试。当然，也有些失落吧，她难过的是刚刚得到消息，你婆婆得了重病，妈妈要回乡下去，可能要住一年半载。她都安排好了，有时间时可以去当地小学支教……”
妈妈止住了哭：“我不担心你，你已经长大了，去上普通的公立中学吧。妈妈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自己要保重，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爸爸……”
子龙的心激烈地跳动着：他许的愿，居然成功了？但愿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愿这不是以外婆伤病为代价……
“妈妈，我可以跟你去，我就在那里上学，我会保持好成绩，我还可以帮助其他同学读书、下围棋、机器人！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子龙最后鼓足勇气，把自己许的愿说了出来：“我就是想去乡村念书，才请烂银枪把我的名字和子翼的名字对换的……”
爸爸妈妈呆住了。
最后，他们全家一致同意子龙的愿望！
他要去杨正光他们那里的中学读一年。
子龙和妈妈走的时候，子翼送了他一程又一程，纪老师和郝乐也来了。虽然子龙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许愿，没有告诉她最后搞错了的发榜里面藏着的秘密，可子翼还是凭着女孩的直觉感受到了什么。她眼泪汪汪地说她假期一定来看他。子龙没有要求子翼和自己一样去山村。她是女孩，她应该在这里好好学琴啊。
他挥手对他们说再见时，眼睛里有男子汉的泪。
山间的简陋学校里，多了一个叫赵子龙的少年。
同学们都很崇拜他，他会带大家读书，打篮球，下围棋，画画，玩机器人，连机器人都是自己带来的。
但是，他最喜欢的，是跟着同学们上山爬树，下河摸鱼，打架玩泥巴，像脱缰的野马，可以在山里玩三天三夜。
他和大家一样需要走山路，帮外婆买药，帮妈妈拿教具，一走就是三四里。
一个小小的男子汉，在山路上渐渐成熟。
外婆的病也渐渐好了。
在这里，赵子龙只使用过一次烂银枪。
有一天晚上，学校搞联欢活动，条件不好，不过女孩们唱了好几首歌，还在老师的帮助下排了一个舞蹈《荷花》。音响效果很差，不过演出还是充满活力。
子龙在简陋的操场上，在星空下看演出时，心里萌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
他掏出口袋里的烂银枪，烂银枪闪闪发亮。
于是，他说：“把我放在家里的钢琴放到这里来吧！让我为他们演奏一场最最精彩的钢琴音乐会吧！”
于是，那天晚上，在幽蓝的星空下，在一个山村小学的简陋操场上，一个少年坐在一架精美的钢琴面前，为全校97个老师和学生演奏了20首钢琴曲，从《致爱丽丝》到《多瑙河之波》，从《威尼斯之夜》到《黄河大合唱》……
没有谁听过这么美的音乐。
没有人看过这么壮丽的演出。
没有人舍得离开这片美丽的星空。
连星星都听得呆住了。
演出结束后，所有的人把子龙抬了起来，抛向空中。
钢琴，留在了这个山村。
后来，假期里，庄子翼真的来了。她和子龙一起教山村的孩子们音乐，有两个有天赋的孩子不但学声乐还学钢琴，第三个假期已经可以跟子翼合奏《草原小姐妹》了。她们练起琴来极为刻苦。
子龙渴望的一切都得到了。那把烂银枪没有再发过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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