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跟着老乡来到北京的拆迁工地打工。
每天就是在拆迁工地的废墟上砍砖头(把旧砖头上的水泥砍干净后,拿去卖)、捡废品(木头、铁丝、钉子、乱衣服、编织袋等)。在工地上,我们老乡争先恐后抢着干。那些怕吃苦的,根本没活干。那时,砍一块砖头能卖2分半。年轻人砍得快,一天最多能砍2000块砖头,能挣50元钱。
工头手里没活的时候,我们就自己找活干。
有一次,我在废工地的垃圾堆里捡了20斤左右的废钢铁片片。等我出来到工地门口的时候,几个保安拦住了我,连骂带踢的,把我的三轮车推翻在地,还骂我:“操你妈的,谁让你捡的?”
我不服气,“操你奶奶的!我这么大年纪,和你们妈妈差不多,你们说骂就骂!我捡废品,关你们什么事?你们也没有贴告示说不让捡废品!”
他们听了,伸手就要打我。我说:“你们打我试试?我做的不对,你们可以给我讲道理。乱打人,乱骂人,是违法的!”
正在此时,来了个经理。他问清楚情况后,说:“保安不能骂人, 骂人是不对的。”然后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谁让你进来的?”
我说:“我自己看到这里是拆迁工地,我就进来了。进来看见垃圾堆里有铁片片,就一个一个地刨出来。刨了一上午,那么多人看见,也没人说不让捡。谁知道到门口,保安把我的车子推翻了,不让走。”
经理说:“这是我们工地的规定。乱铁片扔了也不让捡。因为怕把秩序搞乱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我以后不捡了。”我赶忙道歉。
“那你拿两百元钱,作为罚款。”经理说。
可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啊?我砍砖头一天最多也才挣50元,还要交房租和水电,除去生活费,也剩不了多少了。我给经理说,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去找人借。”经理给我想了个办法。
“你不用张那么大的口,让我叫200元钱。我只有50块,你看行不行?”
“不行!最少也得100块!”
我只好把三轮车押在那里,出去又借了50块,凑齐100块交给了经理。交钱的时候,我对经理说:“你们要是不让捡废品,要写告示。请你管教好你的保安,不要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今天要不是你刚好遇见,他们就打我了。听说昨天保安就打了好几个人,还把一个男的打伤了。”
经理说:“好的,你提的建议是对的。我会教育他们的。”
就这样,我吸取了教训,以后到拆迁工地上,先问问老板让不让你捡废品,什么让捡,什么不让捡。再也不乱捡废品了。
有一次,我到了另一个拆迁工地,问老板有什么废品可以捡。
“有废木头,你捡不捡?20元一车,你随便装。”老板说。
我心想,一车废木头最多能卖40块,除去给老板的20块,我只剩20块。
没办法,我就使劲地捡,使劲地装,装了满满一三轮车。
刚刚出工地大门,三轮车车胎爆了。
哎呀,我又累又气!只好把装好的废木头一个个卸下来,推车三轮车去修,完了再来装车拉起卖。
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把我累得满身是汗,手上到处是钉子扎的伤。
就这样一天才挣了20块钱。挣钱是多么的辛苦啊!
尽管白天干活那么累,晚上还得提防联防。那时候,联防队到处抓人。
那天晚上,我刚吃完饭,正在洗碗。突然从墙那边蹦下来一个人,他一边跑一边喊:“赶紧跑!联防在我们那边抓人!他们一会就要抓到你们这院来!”
我听完赶紧锁上门往外跑。可是我能往哪里跑啊?我腿疼,也跑不动。
跑到大街上,看到很多老太太都在商店门口玩,还有人在看报纸。我上前找一位大爷要了一张报纸,坐在台阶上,头埋得低低的,假装在看报纸。
不一会,来了一群联防的,问:“这里坐着的,有没有外地人?”
人们说:“大街上坐着的,哪有外地人?外地人谁敢坐在大街上啊!”
当时,我头低着看报纸,心里砰砰直跳,生怕联防把我抓走了。听说,联防抓人就送到昌平去,让去筛沙。一顿饭只给两个窝窝头,没有工钱不说,还要每天交15块的生活费。有钱的,家里就会拿500块去赎人。没有钱的,就只能在那里给人筛沙。
联防队走后,我出了一口长气,给周围的人鞠了一个躬,一边作揖一边感激不尽地说:“谢谢你们帮我隐瞒。要不是你们说这里没有外地人,联防肯定能认出我就是外地人,当场就把我抓走了。”
可是,我躲过了今天,躲不过明天啊!
第二天,我们好多人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来了好多联防队的人。我和几个女的,躲在废墟堆里,用门板盖上。可还是叫他们发现了,他们用脚把门板踢开,把我们都抓到联防队的大院里。
满院子的都是我们老乡。我们都吓得不得了。 他们让我们蹲在地上。我们腿都蹲麻了,也不敢动,就像坐牢一样。
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的包工头,拿钱把我们都赎出来了,让我们逃过一劫。
完了又请那帮人好好地吃了一顿,他们才没有再找我们的麻烦。
后来,我们在工地,在路上,看见联防的人,老远就躲。不躲就得被抓到昌平,还要罚款。
至今我都不明白,他们联防为什么抓人。见外地人就抓,抓住就罚款,究竟为什么?我们没有犯错,更没有偷也没有抢,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联防队的所作所为,简直跟老人们讲的土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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