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
陈述
一
雪域在中原的北方，中间只隔着一座山。山阳生机勃勃，山上苍松翠柏，飞泉瀑布，山脚绿草如茵；山阴死气沉沉，山上冰封雪飘，山脚白雪皑皑。由于这座山阴阳分青白，人们称它为太极山，当地人又称它阴阳山。山的东面是汪洋大海水世界，山的西面是深渊地底世界。
雪域东西南北也不知有几百千里？只是白茫茫、雪皑皑。晴天蓝天如洗，清澈透明，远近高低亮晶晶如同一个水晶世界。阴天漫天雪舞，白蒙蒙，极目远眺，远自千里也似近在咫尺。
雪域的人做梦都想来到中原，这里有他们渴求的牧草平原、青山绿水、城市乡村、美食丽人；中原的人也渴望着去雪域，那里有他们梦寐以求的雪山冰川、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奇风异俗。当然雪域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想来中原走一遭；而中原人想去雪域的是那些探险家和饱读诗书的儒生。
梦想终是梦想。连绵几十千里的阴阳山便是越不过的屏障。山脚下呢？又有重兵把守。再向西是一条深不见底、宽不见边，长几十千里的的地沟。当地人称它阴阳界，据说下了地沟可以到达阴间，没有人尝试。
那山脚也真是脚，是雪山巨人的脚。似乎巨人不小心失足，那脚没入地沟。山与沟没有过度，左边是直上的峭壁，右边是直下的峭壁。
巍巍雪山绵绵地沟隔断了天上人间，却隔不断梦想。终有那怀揣着梦想的探险家踏上了这条不归路。雪山不可逾越，地沟不能飞度。那只能从山脚下的重兵把守的关隘偷渡。皇家边防军守土有责，对出境的人员是夜枭站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皇家通缉的重犯，交点买路钱也就过去了。即使汪洋大盗，越境去他乡祸害，关我何事？
山脚下的关隘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走上一段路，拐了一个弯豁然开朗，衔接它的是一段傍山的栈道。走一段栈道是一段山道，走一段山道又是一段栈道。山道、栈道，环山脚绕去通向远方。
后世中原有个伟大诗人李太白歌曰：“噫吁嚱，危乎高哉！栈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栈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栈道之险可见一斑。
驻守这里的是皇家狼骑兵的一个小队。让他们守卫这里真是大材小用。他们善于突击，千里奔袭。胯下狼骑并非真正的狼，而是一种如狼般的烈马。远看如一片白云飘过，近看似闪电来袭。全身雪白，速度奇快。它有龙的的高大优雅，又有狼的忍耐凶狠，斗起狠来，不仅善踢，而且会咬。驯养场曾经有一匹走失的狼马遇到草原的狼群。最后狼群知难而退，而它安然无恙。只是马嘴鲜血淋漓。驯马人找到它时，它正啃食着地上的狼尸。从此狼骑兵就给狼马喂肉食。
这种雪狼龙马比汗血宝马更珍贵，据说是探险者从雪域捕捉的。又经过经验丰富的皇家驯兽师団训练。是黄金打造的。皇家也不过组建了三支这样的骑兵，每支不过三十骑。一支驻守这里，十骑；另一支驻守驻守皇城，三十骑；第三支驻扎在南方，二十骑。
越过栈道，到雪域行军没有雪狼烈马是寸步难行的。追捕从雪域越境的流寇，没有雪域龙马也是望尘莫及的。当然，能驾驭雪狼烈马的都是了不起的武士。他们是黄阶武士，已经练出气场，能飞檐走壁，力大无穷。
（【异兽】 天马《山海经·北次三经》：“马成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其鸣自訆。”）
二
国建臣只想回家，没钱办不了称心事。找了个廉价的星际快递公司，不知是他们的设备简陋，还是他们技术落后，又或是操作失误，结果就被投递到这里，洪荒之地。撞到山头，又滚落到半山腰。他成了一个没落家族的旁系弟子。家族胡姓，从爷爷那辈他们家就被排挤出城堡，来到山野乡村。这村坐落在半山腰，故名半壁村。村长爷爷是个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老人。过去曾是皇家骑士。自嘲武不成文不就，好读书不求甚解。他给国建臣取名胡芸，字子云。家人伙伴都叫他石头。
半壁村坐落在青龙山的半山腰。青龙山是蟒龙山脉的一座山峰。巍巍蟒龙绵延几千里。它重峦叠嶂，峰峦起伏正如横跨东西的一条巨龙。青龙山坐落在蟒龙山脉的中段，它高耸入云。半壁村白云环绕，真是“白云深处有人家”，在这里行走真正是在云中漫步。
国建臣来到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梦中似乎有那么一个地方，坐落在半山腰，村民要靠爬云梯出入村里。好像乡亲们的祖辈为了躲避战乱，来到这儿居住。自给自足，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只有年轻的村民走出大山。由于山多峰高、地广人稀，这里没有一条公路、没有一所学校。全村的孩子上学全部要步行，甚至要爬“天梯”。后来上了新闻，后来条件改善了，再后来这里成了旅游胜地。而今他就生活在这样的云中之家。
半壁村在山的阳面。半山腰是一个平坦的广场，这是村民生产生活的场所。山壁是一口巨大的山洞，里面又有若干口小山洞算是各家各户了。其中最大的一口山洞是议事厅，村长的山洞紧邻着议事厅。半壁村的“房屋”很特别，地上有屋，地下有洞。此时国建臣正钻在洞里，躺在兽皮上闭目养伤。他睡不着，怎能睡得着呢？他只想回家，结果来到了蛮荒之地。想起那天的情景，让他长叹不已。
他乘坐星际快递公司的星际飞船莫名其妙的就窜到了这里，哐当一声，巨大的撞击把他从睡袋中掀了出来，本来一觉醒来是家乡，结果撞击醒来是山顶。眼看着毁坏的飞船成为一个火球滚入山涧。他同时又翻滚着落向山腰，他睡去了。
半山腰的山崖上，半壁村的孩子正在追逐着。一群孩子追赶着一只山羊。那山羊上蹿下跳，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也跟着山羊上蹿下跳。
“猴子哥，你们在下面守着，等着我从上面拦住它。”叫石头的娃娃抓着一条藤蔓，脚一点地竟飞了起来，如同一发炮弹，越过山羊，就要落到上面的山崖上。
轰隆……晴天霹雳，接着藤蔓被劈断了，小石头掉下去了。小伙伴们呆立了，山羊吓的呆立了， 时间静止了，画面静止了。
小石头落下了山涧。等伙伴们清醒过来后，发疯的喊叫“救人啊！”
“孩子醒了！”小石头母亲。
“小石头醒了！”小石头伙伴。
“万幸啊！”村民。
小石头睁开眼，痴呆呆的。我是谁？
“这孩子吓傻了，请神使做法吧。”老村长道。
“有请老神使。”老村长的护卫高声喊到。
村民们自动让开一个通道，并肃立两侧，低头、双手交叉伏在胸口，很是虔诚。即使是几岁的娃娃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只是小脑袋抬着，东张西望。
老神使踱着方步，在村民的热切的目光中徐徐走来。
三
“我家住在小河滨，
蓝天白云树成荫 。
羊儿满坡跑，
猴子树上跳。
东风吹，鸟儿叫，
漫山遍野花儿笑。
蝶儿舞，蜂儿闹，
出水鱼儿不害臊。
前山唱，后山和，
阿哥阿妹对山歌。
桃李芳，青草香，
屋后碧藤发疯长。
说星海，话桑田，
北斗七星手把玩。
星耳环，月耳环，
摘下太阳挂胸前。
云厮守，却食言，
一步跨出几光年。
鱼跃此时海，
鸢飞彼岸天，
梦萦几万年……”
在吟唱中，老神使徐徐走来。村民们虔诚肃立，老族长痴痴凝视远方；襁褓中的婴儿不哭叫，淘气的娃娃不嬉闹。山上的山羊不越跳，空中的鸟儿不再叫。
老族长回转头，看着老神使，道：“圣医，您看这娃儿？”“没事的。不过是在梦中。我给他清醒汤。”老神使说着右手在空中虚抓，似乎把空气抓住，注入旁边小道童递上来的一个古朴的青铜碗里。那碗里竟有了碧青的液体，闪着青光，散着清香。周围的人们都感到神清气爽。小石头的爸爸大石头接过青铜碗，小心翼翼的端到小石头跟前，“孩子，喝吧。”小石头闻着这清香的味道，一扬脖，汁液入口，酸甜凉爽，竟还有淡淡的酒香。在周围人的热切的目光中，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大家，不解道：“爸，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大石头道：“孩子，你从崖上摔下来了，摔傻了，族人都看你来了。”小石头笑道：“我想起来了。我追山羊掉下崖了。”说着，他跳起来，给老族长磕头：“谢谢爷爷！”老族长弯下身子，抚摸着他的头，慈爱道：“没事就好。”然后挺起身子，对众人道：“大家散了吧。”众人陆续散去。小石头在伙伴们的簇拥下跑向了山林。
老神使对老族长道：“族长大人，我们这里应办成均（学校）。”老族长道：“先生您全权操办吧。”“这群孩子不仅要学狩猎之技，还要学医药占卜等等。”老族长和老神使边走边说：“我也想传授他们围猎之道。这是我族的未来。”老神使道：“冥冥之中我看到了未来的一缕风。”此时夕阳在山，层林尽染。
四
半壁村的成均成立了。它在广场的东北角。前面是宽阔的广场，后面是茂密的树林。石壁上开凿出一间两丈见方，一丈见顶的小厅。厅顶平整，平整得像一面镜子，映着厅里的人物。小石头张大了嘴，吃惊这是如何开凿的？三面墙壁也很平整，中间一条夔龙纹把墙壁分成上下两半。东面墙壁，龙纹边框把墙壁分成五尺见方的四块；西面墙壁，凤纹边框把墙壁分成五尺见方的四块，北面墙壁中间是一幅一丈长、五尺高的浮雕，左右是两块五尺见方的浮雕，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似乎是两条大鱼，仔细看一青一白，恍惚间又模糊一片，旋转着，旋转着……忽而又化成青龙白虎，张牙舞爪向你扑来。吓得他闭了眼，睁开眼时，那龙儿虎儿鱼儿又静静地立在墙上。
老神使就坐在浮雕下，身前是一张青石条几。条几上摆着几捆竹简。
“先生好！”小石头几个孩子给老神使磕头行拜师礼。整日跳山涧，越山顶的这群候孩子，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小厅。老神使的住所，不是谁都能进的。
老神使起身，捋了捋胸前的白发，微笑道：“孩子们，我们到外面走走。”于是噤若寒蝉的娃娃们忽的如小鸟出巢，雀跃着跑出小厅。
广场的中间，狩猎归来的男人们正肢解着一头野猪，旁边妇女们把采摘的菌子、果子分门别类。中间的大鼎沸腾着，里面煮着两只肢解的山羊，烟雾缭绕，又清香，膻气扑鼻。一个妇女把两簸箕菌子倒进鼎里。一会儿清香四溢。
“吃饭喽！”孩子们欢呼。
老神使道：“孩子们，我们每天吃的饭哪来的？”
“叔叔们狩猎来的，婶子们采摘的。”
老神使道：“是的，我们感谢他们的劳动。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那么，这野猪、山羊又是哪来的？这菌子、野果又是哪来的？”
“大山养的，大地长得。”
老神使道：“是的，孩子们，我们要感谢上天的恩赐——风调雨顺；感谢大地的恩赐——五谷丰登。”
“先生，我们牢记！”孩子们大声回答。
来到广场的尽头悬崖边，脚下云雾缭绕，山舞青蛇，原驰乌象。
老神使眺望远方，道：“孩子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山。”
“山。”
“还是山。”
老神使道：“山外青山楼外楼，群山外面是神州。”
“先生，群山外面是什么？”
“群山外面是更精彩的世界。有朝一日，你们要走出大山，走向世界。”
这时，族中大力士牛铜柱问道：“先生，外面的世界好吗？”
老神使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不知什么时候，老族长走来，叹道，“外面的世界很残酷。”
开饭了，老族长、老神使坐到石桌前，有人端上一盆羊肉，一盆菌子，两碗小米饭。当老族长、老神使细嚼慢咽的品尝着晚餐时，其他族人也分到了自己的晚餐。只是没有小米饭。只有小孩老人分到一碗小米粥。
此时夕阳在山，残阳如血。
第二天天蒙蒙亮，饲养场的司兽慌慌张张来报，饲养场的百头家畜失踪。莫非被野兽一锅端？村民猜测。不对，咱这半壁村除了灵猿山羊也没有其他野兽能上来。况且唯一一条通往山下的云梯也有村民日夜把守。似乎只有鸟儿能够光顾。可是即使翅展两米的云雕擒走这百头家畜也不能不声不响吧。饲养场竟没有留下一根兽毛，一丝兽血。守夜的村民也是懵懂，说是夜里只刮了一阵风。守夜的几头大狼狗也是一脸无辜。
还好，村民没事。只有老族长明白，若不是村里设了禁止，后果不堪设想。
老人们只是叹息，骂守夜的无用。这百头家畜耗尽了他们多少心血啊！驯化繁殖，这是几代人的心血。
中午，采摘果子的村民回来说，再也不用担心猴子和他们抢果子了。竟然没遇到一只猴子。打柴的村民回来了，他们说，竟没遇到一只山羊。
说着说着，人们不说了。静的怕人。人们怕得不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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