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木

2010年10月19日

噢，糟透了，对他而言。

这起落无序的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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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他父亲以一句：“你需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便把毫无头绪的他丢到英国。那年他才刚高中毕业，带着众人称羡的目光离开本国，然而在这光鲜亮丽的前途背后，人人都忘了最重要的问题：他的英文，特别差。

“爸，我不要去。”他坚定的说。

“你拿着。”他父亲丝毫不理会他。“这是并木的螺钿钢笔，18K金F尖，有国光会莳绘师傅的落款，”他父亲神情认真的道。“这是日本人的骄傲。”

他手拿父亲塞给他的钢笔，还在思索如何能说服父亲别让自己出国。

倏的，他父亲叹了口气。“你去吧，在英国有人照顾，不会吃亏的。”

那时他父亲满载期望的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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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生不是特别失败，但也没特别成功，读社区附近的小学、初中，以不算差的成绩上不算差的高中，接着就离开日本飞奔英国，从此默默无名的定居在那，也不常回日本了。

普通的他，普通的人生。

2010年10月19日

他开着破车带上并木钢笔前往法院，在后座的是他的儿子，他猜想他儿子现在应该对爸爸失望至极，都说爸爸是儿子第一个崇拜的角色，他失职了。他随手从烟盒拿了根大卫杜夫的烟，就算他不像他父亲一样有钱，买烟的钱不会少。

他看着他妻子签字，接着他用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那时他的父亲在得知他要结婚并定居英国，气得断绝金援，得不到祝福的婚姻果真不会长久。

然在下班前，他才被老板训了一顿，心情本已经不好，爱情事业两空，他只剩那枝并木钢笔。

曾经，他用那枝钢笔写下无数封情书，终于娶到前妻，也是用它和前妻办结婚，刚出社会时满腔热血的用它写洋洋洒洒的履历。现在，也用它签离婚协议书。

噢，一切都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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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他刚下班顺道去买儿子的生日礼物，正满心欢喜的回家，他前妻蓦然找他，他知道大抵不会是好事。

“我早就受够你的坚持了，明明那枝钢笔这么值钱，却在有困难的时候还不卖掉挣点钱，我跟你离婚果然是对的！你知道我现在的丈夫对我多好吗？和你差多了......”他抽着大卫杜夫的烟有心无心的听前妻的嫌弃，讲完又自顾自的离开，脸上挂着胜利式的笑容，反讽他的错误。

他也受够了。

夜半，他在书房的小阳台抽着烟，一日里，前妻来炫示自己现在的好日子，儿子生日，而这些都是因为1988年的一个决定，都系着一枝钢笔。

“爸。”他儿子靠在门边叫着。

闻语，他回过头。“怎么了？”然后熄了烟，进到书房。

“你又在抽烟。”他儿子皱眉。

“没办法，烟瘾重。”

俄然，他儿子将视线落到静躺在桌上的笔喃喃自道。“你抽大卫杜夫的烟，却不用他的钢笔，在你经济最拮据的时候，你可以不抽烟，却不卖了那枝钢笔，它到底有多重要？”

他悄然露出无以言喻的神情。“它是你爷爷给我的期望，它代表我的一生。”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没了当时对英文一窍不通的呆蠢，写着ㄧ篇篇英文报告，没了当时连一句都不会的难堪，但是，他始终留着并木钢笔，那枝从青春年华时就陪着他的钢笔。

口音会变，感情会淡，年纪会长。

但并木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