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买一回彩票,没有当回事,顺手扔在电脑旁。开奖时才想起来,一对号,吓一大跳:500万!当下呼吸急促,心里如擂鼓。眼看就要心梗,却发现天还黑着,一旁传来老伴均匀的鼾声。便自嘲,能梦到500万,不能不说,这运气太好了。
你别说,运气,还真的是个好玩的话题。
成都人打麻将,总结的规律是“三分牌技,七分手气。”
手气其实就是运气。运气爆棚时,根本不需要牌技,一手烂牌,摸一张成一张,心想事成,乱打乱有理。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技术差,十打九输,但运气来时谁都挡不住,一铲三,大胜,最后一把都不好意思收钱。成都人管听牌叫“下叫”,有回听牌了,明明三个“叫”,只看出来一个,便独钓。打出去了才后悔,二、五、八通“叫”,成了单钓一万。正后悔,杠牌了——杠上花。更庆幸的是,打一万,正好放对家的炮,而且那家伙是暗七对。
这就叫歪打正着。
歪,说的是方向不对,打到一边去了;然而明明方向不对,却打了个正着,不是运气是什么。
说来也巧,连着读到两本书,都是说运气。一本是老外写的,题为《成功与运气》,作者是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罗伯特·弗兰克,另一本书名很长:《宠:信-任型君臣关系与西汉历史的展开》,作者是北师大教授侯旭东。
读到这两本书之前,还听到过一种关于命和运的说法。分开来说的。命好,不一定运气好;命不好,运气有可能非常好。打个形象的比方,车是命,路是运。命好运不好者,好比开的是豪华跑车,跑的却是崎岖泥泞的山路;命不好而运气好,开的是三轮车,一出门就上国道。毫无疑问,运气非常重要。
罗伯特·弗兰克也是这个观点。
弗兰克以影片《教父》的主演阿尔帕西诺为例,帕西诺成为“教父迈克”之前,乃是不入流的三线演员,好巧不巧,被导演科波拉看上了。制片方本来要用名角,科波拉不干,他一口咬定帕西诺长得像西西里人。更巧的是,制片方看好的几个名角,当时都不在档期,导演也是一个新人,跟制片方叫板居然成功了。此外,原著中迈克的戏份不重,导演修改了剧本,硬生生把迈克改成了主角。三线演员帕西诺因此一举成名,后来主演了一部又一部好片。你看,帕西诺的成功,最初的原因仅仅是他长得像西西里人。再者,倘若制片方看好的名角恰好能赶上档期,也就没帕西诺什么事了。帕西诺开一辆三轮,就这样上了国道,再后来又换成豪车,上高速。
侯旭东教授说的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
宠,讲的是信——任型君臣关系,同时也是皇权专制的用人制度。皇帝用人,前提是自己喜欢的、信得过的人,其结果产生的是人身依附。这个跟运气无关,且忽略。
汉武帝的运气相当好,而且他的好运是因为偶然看上了一个叫卫子夫的歌女。
长话短说,卫子夫是平阳公主府上的歌女,被汉武帝看上自然是一步登天。汉武帝的丈母娘馆陶长公主不乐意了,她不敢动卫子夫,派人绑架了卫子夫的弟弟、平阳府的农奴卫青。卫青被朋友公孙敖所救,且将此事传了出去。汉武帝得知,非常生气,赌气之下,任命卫青为建章监、侍中,封卫子夫为夫人。
武帝喜欢这个小舅子,很快将他提拔为车骑将军。那年匈奴来犯,武帝派四路大军迎敌。四路大军各率一万骑兵。这一仗,其他三路白忙活一场,只有卫青这一路大获全胜。一代将星冉冉升起。汉武并不知道卫青会打仗,卫青也不知道自己会打仗,谁知却打了个大胜仗,更重要的是,此后与匈奴作战,那是屡战屡胜。
汉武帝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到平阳公主家作客,偶然认识了歌女卫子夫;因宠信卫子夫,这才宠信了卫青。更重要的是,继卫青之后,真正的军事天才霍去病横空出世,而霍去病正是卫青的另一个姐姐卫少儿的儿子、他外甥。
按理说,任人唯亲是用人之大忌,汉武帝运气好,“宠”出了两个军事天才。
霍去病和卫青去世后,汉武帝的运气也用完了,等待他的是霉运。
还是在平阳公主家,还是看中了一个歌女——后来的李夫人。说来也巧,李夫人也有一个弟弟——李广利。注意,李广利并非飞将军李广,这位是个十足的草包。我猜汉武帝肯定会想,从前宠爱卫子夫,所以得了卫青和霍去病,如今宠爱李夫人,她的弟弟当然也要重用。于是,李广利也当了将军。
李将军第一仗,大败。汉武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给他擦屁股,增兵,征粮,以举国之力再战。二次出征,李广利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汉武帝为了面子,下诏,把这场战役渲染得无比重要,且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然后还加封李广利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
皇帝的面子远比里子重要,通常不会吸取教训。公元前99年,李广利3万铁骑出酒泉,大败。两年后再率6万骑兵、7万步兵出朔方,这次是被包围,血战十余天才突围,死伤惨重。最后一战是李广利私自出兵,大败投降,后来被单于杀死。
以宠信这套机制“选拔”人才,全靠碰运气。问题在于,治理国家不是打麻将,也不是买彩票,弄得不好,重则江山不保,轻则民不聊生。
瞎折腾,破坏的是国运。
别说打仗,就算是打牌,明知道十打九输,咱不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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