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卧室前面有个大阳台,阳台地势高出院子足足半米,如果有一份图表数据能直观而准确地反映出搬家之前我在各处停留的时间,这个阳台必定是显眼的,而我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看蚂蚁。
阳台总共有两面墙,东山墙是裸露的红砖,与地面交界处的一个缝隙中有蚂蚁进出,那是一窝黑蚂蚁。与人类似,人有不同的肤色,每种肤色的人种都有各自的特色,而这种特色套用在蚂蚁上似乎也很贴切,黑蚂蚁爬行速度快,行动敏捷,善于运动,跟黑人出奇得相似。
阳台的北墙是用水泥砖砌成的,同样没有做粉刷,中间与地面交界处的那块砖缺了一个小角,这个小洞洞里同样有蚂蚁进出,这是一窝黄蚂蚁,黄蚂蚁性格温和,爬行缓慢,动作轻柔,恰好对应黄种人。
当然,那时候并没有这种联想,只是它们各自的特征太过鲜明,长大之后回忆起来,用人种与之对应简直是再贴切没有了,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奇妙的巧合还是另有奥妙。
当初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共同生活在阳台上,按理来说,应该经常爆发冲突才对,但事实上,它们彼此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偶然间碰到一块儿也是互相很有默契地扭头就走,和谐而有趣。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黑蚂蚁要吃亏许多,进出口位于阳台最东面,离人类的日常生活区最远,那也意味着获取食物上要比黄蚂蚁困难一些,好在它们脚力强健,但这也是我不喜欢观察它们的原因,跑太快了,而黄蚂蚁就特别适合观察,因此,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追踪观察黄蚂蚁。
如果套用书本里关于人类社会的知识,那么蚂蚁这个族群似乎完美地呈现了公有制集体经济社会的鼎盛模样,每一个个体都在无私奉献,没有偷懒开小差的,也没有出勤不出力的,所有个体都在全心全意为获取食物而努力,所有劳动所得皆是族群共享。
众所周知,蚂蚁能搬运重量超过自身几倍的物体,当一只蚂蚁拖着重物艰难地往家行进,碰到另一只同伴,不管认不认识,它会毫不犹豫地加入队伍,而且会聪明地绕到后面,一只在前面拖,一只在后面推,合力把食物运回洞内,如果碰上更重的物体,那便会有越来越多路过的蚂蚁加入进来,在劳动这件事上,它们真正做到了争先恐后。
我经常在想,蚂蚁长得一模一样,它们知道谁是谁吗,如何区分彼此,还是说它们根本就不在意把个体区分开来,只需要知道是同一家的便已足够,个体与个体之间看似并无交流,遇到了也只是用触角互相碰触一下,便各自继续前行。
它们的搜索看似毫无规律,乱走一通,远走越远,我总奇怪它跑那么远怎么认识回家的路,而它们却总能不知从哪叼着东西顺利回来,让人啧啧称奇。
但蚂蚁最震撼的画面无疑是当一只蚂蚁发现巨型食物的时候,像侦察兵似的直奔回家,不多时,洞口源源不断地爬出排列整齐的蚂蚁大军,直奔目标点,如果食物能被大军搬动,它们会齐心协力慢慢挪回去,实在搬不动的就只能就地拆卸运回去,路上源源不断地交汇着运送回家的和送到之后重新出来的,直到拆卸完毕,它们在这整个过程中是如何交流的,这是最神奇的一点。
为了看这种画面,我会找各种食物给它们,人类的食物,或者直接就是各种昆虫,蚂蚁并不管那些昆虫死了还是活着,只要跑不掉,它们便要运走,所以,最最震撼的画面便是蚂蚁大军把那些还在挣扎的昆虫一路搬回洞去。
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两窝小蚂蚁让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虽然我从来不知道洞里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它们的族群里那些负责别的工作的蚂蚁我也从来没见过,但这些出洞的蚂蚁却让我无比熟悉,仿佛在别的地方一眼就能分辨出这蚂蚁是不是来自阳台上的。
在院子西边,那堵石块垒砌而成的围墙旁,还生活着一种最特殊的蚂蚁,它是黑色的,但个头要比阳台上的大好多,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有白色透明的大翅膀的,那模样就仿佛是蚂蚁中的贵族一般,好像不管是书本里,还是其它媒介中,都鲜少提及这种会飞的蚂蚁。
搬家之后,家里的这些蚂蚁,也都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被迫搬家了,还是灭绝了,每次回到那个阳台,地上空荡荡的,总感觉除了那些蚂蚁之外,还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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