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的两面（下）

本来是跟去年的上集一起写的，结果一懒，拖了一年。

自强的两面（下） 自强的两面（下） 自强的两面（下）

书接上回，说到秦国历经多任君主，奋斗八百年，时间横跨整个战国，结果统一六国后十六年就灭国。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必须从一个人说起——商鞅。太史公在史记中特意为他列传，可见此人对当时局势的影响。

《史记·商君列传》里记载了一段著名的对话，也是商鞅跨入秦国历史舞台的起因。

孝公既见卫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听。罢而孝公怒景监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监以让卫鞅。卫鞅曰：“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後五日，复求见鞅。鞅复见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罢而孝公复让景监，景监亦让鞅。鞅曰：“吾说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请复见鞅。”鞅复见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也。罢而去。孝公谓景监曰：“汝客善，可与语矣。”鞅曰：“吾说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诚复见我，我知之矣。”卫鞅复见孝公。公与语，不自知跶之前於席也。语数日不厌。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彊国之术说君，君大说之耳。然亦难以比德於殷周矣。”

里面记载了商鞅四次觐见秦孝公的情景。

第一次：

商鞅对秦孝公讲帝道，孝公困的要睡着了，根本不想听。回头对商鞅的推荐人景监怒骂到：“你这个门客根本是个妄人，怎么能用呢？”

第二次：

五天后，商鞅又见孝公，这次孝公心情稍好，然而商鞅这次讲的是王道，还是没有说中孝公的心意。孝公这时候对景监讲：“你这个门客有点意思，我可以跟他说说话了”

第三次：

商鞅第三次见孝公，以霸道游说孝公。孝公有想用的意思。

第四次

商鞅第四次见孝公，以彊（通假字：强）国之道说服孝公，秦孝公听后大悦，怕听不清楚，不知不觉就让自己移动到商鞅的席前，一连几日都听不厌。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政治大概分四个层次。

帝道：公天下之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种道不以私人私心来治理天下。

王道：行仁义之道，以仁义之道行于天下。比如尧和舜的时候是禅让，那是公天下之道。王是要传自己的子孙的，他虽然行仁义，不过还是有私心的。

霸道：假仁义以行。他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好处打算，不过一定会拿出仁义来做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没有借口是不会出兵的。他以仁义的幌子集结天下人心，但是目的还是为了自己，这就是霸道。

彊国之术：前面说过了帝道，王道，霸道。所谓的彊国之术简而言之就是强大，根本连仁义的幌子都不要，什么道德的借口都不需要，我要打你就打你，我要杀你就杀你，我要掠夺就掠夺，只要我能强大，我根本一点仁义都不必管。

参照秦始皇统治国家的特点：无恩，无和，无仁，无义。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案就简单的一个字：杀。从商鞅开始，一路以来秦国就是以如此彊国之术治天下，对敌人杀（尤其杀星白起的那些战役），内乱的时候，对自己人还是杀，自己的大臣，老婆，孩子也不能幸免。

这个办法有没有用？这个办法在战国时代实在是太有用了。它见效极快。帝道王道要收买人心，要花的时间太长太长，霸道要集结天下人的力量，也要花上一定功夫。

这个办法要不要付出代价？这个办法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以靠武力屈服人一时，可是终究不能让人心依归。一旦你的武力衰弱了，天下人全是你的敌人。而武力这东西不会一直强，总会有衰弱的时候，这就是彊国之术的后患，也是秦国灭亡的原因。可怜的秦二世一直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我爸杀杀杀可以治理好天下？我怎么就不行？可悲可叹。

另外多说一点内容。

为什么商鞅要四次觐见秦孝公，一开始就说出彊国之术不就好了吗？这个就涉及到战国时代的君臣关系。跟后世不一样，战国时代的君臣是互相选择的关系，君要择臣，臣也要择君。商鞅到秦国不是走投无路来要饭的，他是来找合作伙伴的，我怎么知道你这个人能不能让我一展抱负呢？我要用彊国之术变法，我什么仁义道德都不要了，你能不能真心支持我这个做法？只要你还有一点点的顾忌，你就不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我就只能再找其他的国家。这就是商鞅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结果试探之后，发现秦孝公是天下最好的合作伙伴，他们能合作，秦国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商鞅变法后，秦国通过利出一孔的方式，只用了二十多年，国势明显得到了改变。商鞅实现了他对秦孝公的承诺，秦孝公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商地分封给了商鞅。

利出一孔这个方式，把整个国家打造成了一个高效的战争机器。这个方法对孝公好，对能够上战场的战士好，对商鞅好，可对原本的既得利益者一点都不好，这些既得利益者本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安享荣华富贵，现在只有敢上战场为国家拼斗的人才能享受到荣华富贵。

所以秦孝公一死，商鞅就被秦惠王处以车裂，死无全尸。所幸后世几代虽然历经内乱，变法内容沿用一直到统一六国。

我读完秦本纪后，我个人认为秦国的国运有两个转折点。

第一个：在商周大战的时候站错了队，导致后面几百年被人瞧不起，即使立了大功，也只是被周天子分封到一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

第二个转折点：秦缪公生前算是个贤君，死后可能也是当时的礼制所限，带走了一大批贤臣陪葬。这些贤臣在当时老百姓的心里还是地位很高的。以至于缪公一死，秦国又陷入内乱。

总而言之，秦国是个很倒霉的国家，但是逆境中的奋斗方式值得现代所有人学习。

最后，想说一点，秦始皇这个人早慧，从13岁继位，到二十几岁已经做出了不小的功绩，但是呢，他创业的基础是祖先们将近八百年才积累起来的。所以也不宜把秦始皇这个人的历史地位抬得太高。

当然了，历史没有如果，时间如孔子所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现代人只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学习经验。

延展一些来讲，创业的一些道理也是通的。第一，要有平台，比如商鞅找到了秦孝公，比如李斯找到了秦始皇，全是妥妥的屌丝逆袭故事。第二，要找准时机，也就是现在常讲的与时协行，与时俱进，凡事都有不易，变易，简易这三层，如何找准时机是可以算出来的，不一定要行业经验丰富的人才会成功。

掌握事物运行的客观规律并按照规律做事，就会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后续可能讲讲李斯，看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