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 无出路咖啡馆》读书笔记
《无出路咖啡馆》是一本讲留学生活的小说。
或者应该说,这是一本讲一个穷困潦倒的女孩如何在异乡求学的小说。
或者我应该准确一点儿说,这是一本讲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穷困潦倒的女孩如何在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求生并求学的故事。
首先她得学会如何在同学中掩饰她的穷困。
晚上下课时间是十点半。所有的同学都说要去学校隔壁的酒吧喝啤酒。我像每次一样,先是借故有事,再是托辞不舒服,但末了都一样:跟着他们走进了带男性头油气味的这家酒吧。我要是硬不来,面子上会挂不住,这等于告诉全体同学我多么穷。如此之穷,他们也帮不上忙,你要他们怎么办。穷到这地步,就不合群了,这点我相当明白。因此我还是来了,却不喝啤酒,只要了一块钱的玉米花和一杯白水。……那么穷不是对所有人都是个颇大的嘲讽吗? 因而我对我的贫穷守口如瓶。
其次她还得在房东面前努力当一个好房客,因为总是不能按时缴纳房租,她轻手轻脚地走路,花四个小时给房东熨衣服,连喝水都不敢太大声。
我想到每次在牧师夫妇家洗澡的顾虑:总是竖起耳朵听许久,确定没人使用淋浴,没人洗手,没人坐在马桶上读杂志,我才影子一样闪进去。我总以最快速度洗澡,尽管人体在淋浴中多么想犯犯懒,我都在冲去肥皂泡沫后决然地关掉水龙头。稍稍磨蹭,我就听到自己斥责自己:真好意思啊,连房租水电费都还没交呢……
她甚至在机场的书店里提心吊胆地偷过书。
我把一本书塞进羽绒服口袋。心里相当矛盾:要不要再来一本?那一本比这一本还厚,还是见好就收吧。售货员小姐已放了电话,帮一位顾客到我身后的书架上找书来了。我不再多想,把第二本书塞进另一个口袋。白色尼龙绸的滑溜程度相当帮忙,书滑进去一点儿障碍都没有。我抬起头,突然发现售货员小姐一双大黑眼珠正瞪着我,她说:“需要帮忙吗?”我想她可真够损的,什么节骨眼儿上还逗我玩儿,要捉要拿直接来嘛。她笑了说:“不懂英文?”我也笑笑。不笑怎么办?她说:“你是日本人?中国人?……越南人?”我心里说:随便吧。她再次莞尔一笑:“我们这儿只有英文书,抱歉。”她接下去又说了两句什么,这个笑容谦恭的印度姑娘。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疼她爱她宠着她的美国男友,她总是习惯性地为他省钱。
我说:“把鲜果沙拉去掉,对不起。” 安德烈问:“为什么?” “我想点得太多了,吃不下。” “你真觉得吃不下?” 我笑着点点头。真实的原因我当然不能说,对于豪华,也容我有个适应过程。在这个季节吃南美运来的鲜果,我得调整一番肠胃。一份水果沙拉要五块钱。我一小时的劳动价值。 我见安德烈有些怀疑,又有些扫兴,便说:“这个季节我很少吃水果。”
为了一份奖学金,她逼迫自己忍受一个老教授的性骚扰。
他却埋下脸,嘴唇在我头发上触碰一下。他等着我的反应。我一点反应也没有。碰碰头发,我如果能得到奖学金,也问题不大。他却把手移到我脸颊上来了。我想,看来九千块钱奖学金不会便宜我的。我用手抓住了那双想往我脖子去的手。这手摸摸也摸得出多五短。
整部小说充斥着一个穷困潦倒的女孩在异国他乡的委曲求全,她的内心有无数的戏文在上演,她的表面却是一个最懂事的女孩,懂事到一直被她拖欠房租的房东都忍不住要在教会里为她发起募捐,这个“来自第三世界的女孩”的苦难经历感动了许多善良的信徒,他们陆陆续续地向她写信和捐钱。
然而这个女孩并不快乐,她受不了那种接受施舍的感觉,于是离开房东温暖舒适的家,搬到贫民窟与流浪艺术家为伍。
她从不告诉她的外交官男友,她有多么需要钱,以及她被FBI和美国安全局搅得无法安宁失去了自己的奖学金。
她的外交官男友也从未告诉她,自己为了这个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的女孩儿,索性辞去了外交部的工作。
爱情,在饥寒交迫中愈显珍贵。
文章的结尾让我莫名想起莫泊桑那篇著名的《麦琪的礼物》,情节并不十分相像,甚至我觉得严歌苓这篇还要好一些,因为她并不仅仅是写爱情,她也展现了广阔的生活场景。
我突然忆起自己在乡下小学里教语文,有一次试卷上有一个补充填空,上半句是“有理走遍天下”,我的一个没有好好背书的学生,凭空想出了一句差点混过去了的答案:没钱待在家里。
这个故事要是讲给我妈听,我的那个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老娘必然会叹一声“造孽”,然后吐出我学生说过的这句名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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