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雅歌，唱颂将士凯旋之悲喜——品读诗经《小雅·出车》

《左传》中讲，“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为祭祀，“戎”则是军事行动，对一国而言，战争是不得已而采取的战略举措；对百姓而言，和平安居是人们世世代代的美好愿望。

和平，常常是以战争为代价的。周宣王时期，军事上借助诸侯之力，任用南仲、召穆公、尹吉甫、方叔陆续讨伐猃狁、西戎、淮夷、徐国和楚国，使西周的国力得到短暂恢复，史称"宣王中兴"。

多次的对外用兵，使周王朝一度呈现"四方既平，王国庶定"的局面，《出车》一诗，正是周宣王初年讨伐玁狁胜利后在庆功宴上进行表演的大型歌舞，满腔热情地颂扬了统帅南仲的英明和赫赫战功，表现了中兴君臣对建功立业的自信心。

一曲雅歌，唱颂将士凯旋之悲喜——品读诗经《小雅·出车》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这是一首赞美的雅歌，赞美的是周宣王时期的大将军南仲子。南仲子带兵出征抵御玁狁，勤劳王事，克敌有功，告捷劳还。后采此诗以入乐，用作慰劳凯旋将士的乐歌。

全诗共六章，以独唱、对唱加合唱的形式，叙述了恢宏壮观的郊牧誓师、野外行军，及凯旋归来的情景。

前两章以第一人称叙述战前准备，应该是大将军南仲子本人的独唱：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

棘:急。旐:画有龟蛇图案的旗。建:竖立。旄:旗竿上装饰牦牛尾的旗子。旟:画有鹰隼图案的旗帜。旆旆:旗帜飘扬的样子。悄悄:心情沉重的样子。况瘁:辛苦憔悴。

我乘坐高大战车准备出征，

前军列队静侯在都城郊外。

打从天子所在，奉命来到这里。

　　召集御车的武士，叫他们装载武器。

　　如今国家多难，国难已是紧急。

我乘坐高大战车准备出征，

后军列队静候在都城门边。

遍布绘有龟蛇图案的旗帜，

漂亮羽毛插在大旗的顶端。

那些绘有龟蛇鹰隼的大旗，

无不在浩浩风中猎猎招展。我为边防心里忧，仆从更是添劳累。

“我”从天子宫殿领命回来，召集随从御夫整备车马出发！王命紧急，将士奋志，战马跃跃，这里以“出车”、“到牧”、“传令”、“集合”四个在时间上极具连贯性的动作，烘托出战前紧急动员的氛围。

郊在邑外，我们的队伍多么浩大啊，前锋已抵郊外，后军刚刚出城。军士们高举着画有龟蛇图案的旗帜奋勇前进，战车上插着饰有鹰隼羽毛的大旗，画有龟蛇鹰隼图案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好不军威浩荡！以苍穹下林立的“旐”、“旄”、“旗”、“旟”之“旆旆”，突出军行至“郊”的凛然气势！

国家多难，军事紧急，主帅和士卒们都充满紧张、凝重和压抑之感。毕竟出兵打仗不是旅游玩耍，因此行进之中，一路风尘，餐风宿露，思乡情切，以“悄悄”、“况瘁”写在开赴前线的急行军中士兵们焦急紧张的心理。

第三章大将传天子之命，以令军众，于是车马众盛，旗帜鲜明，威灵气焰，赫然动人。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彭彭:形容车马众多。旗:绘交龙图案的旗帜，带铃。央央:鲜明的样子。赫赫:威仪显赫的样子。襄:即“攘”，平息。扫除。

　　天子命令南仲，到朔方筑起城墙。

　　车马浩浩荡荡，旌旗一片辉煌。

　　天子命我南仲，把城堡筑在朔方。

　　威名远扬的南仲，把玁狁彻底扫荡。

这一章是众人对唱及合唱，以“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再叙军容之盛，暗示出对赢得这场战争的自信。王命紧急，将士赴难，“出车彭彭，旗旐央央”，旗帜鲜明，军威浩荡，战车众多，轮声滚滚，好不雄壮！赫赫有名的南仲率领大军，把胆敢来侵的猃狁外族一鼓荡平。最后“猃狁于襄”一笔带过写将士们凯旋归来。

一曲雅歌，唱颂将士凯旋之悲喜——品读诗经《小雅·出车》

第四章又是男主人公独唱，打完此役，将士们启程还乡，雨雪载途。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方:正值。华:开花，诗中指黍稷抽穗。雨雪:下雪。涂:即“途”。遑:空闲。启居:安坐休息。简书:周王传令出征的文书。

“我”不禁回忆起当初离家时的情景：　想当初我离家远行的时候，正是黍麦五谷秀穗花繁盛。如今我终于踏上漫漫归途，而大雪纷飞，道路泥泞，苦不堪行啊！不仅如此，整个战役期间，都是没有片刻休息安闲。

难道不怀念乡土？只因为我们都担心那告急的文书，因为有那使命在身，不敢懈怠。

这一章同前一篇《采薇》是如此的相似！同样铁骨柔情的汉子，同样舍生取义、护国保家！想着家乡的父老，才对得起肩上的长枪！

第五章是妇女们的对唱及合唱，以士兵妻子口吻来写思念丈夫、夫妻团聚的情景。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喓喓:昆虫的叫声。趯趯:蹦蹦跳跳的样子。阜螽(zhōnɡ):蚱蜢。君子:指南仲等出征之人。我:作者设想的在家之人。降:安宁。

前六句同《召南·草虫》，写眷属怀念征人，这里带有很多想象的成分。在归家途中，我们辛劳的士兵想象着家里的情景：草虫喓喓地叫，蚱蜢趯趯地跳，这应该是夏秋的风景。独守空房的妻子思念行役在外的夫君，见不着心上人啊，内心备受煎熬。见着了我的丈夫，心儿放下来了。

薄:借为“搏”，打击。西戎:古代北方少数民族。在归途中，赫赫有名的南仲将军，余勇可沽，又带领着士兵顺利地攻打了西戎。一个“薄伐”，足见这大军、这元帅之勇猛无敌。

最后一章是众人的大合唱：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萋萋:草木茂盛的样子。喈喈:鸟叫声。蘩:白蒿。祁祁:众多的样子。执讯:捉住审讯。获丑:俘虏。薄:急。还:通“旋”，凯旋。玁狁:北方的少数民族。夷:扫平。

　　春天的日子漫长，春天的草木茁壮。

　　黄莺儿到处歌唱，采蘩的满载满装。

　　审问过俘虏报过了杀伤，凯旋的将士归还家乡。

　　南仲啊威名远扬，那玁狁从此安居在边疆。

将士们从冬走到春，回家的路好漫长啊！但当他们看见春明景和，农事繁忙，禽鸟和鸣，欣欣向荣，一派和平安详的场景时，怎不心快神怡？

依然是那句话，有国，才有家。

这首诗通篇都洋溢着歌颂的氛围，最后又以一句“赫赫南仲，猃狁于夷”作结，重点歌颂了将帅的军功，同时赞美了好的将帅能够减少战争，收复失地，同时也使猃狁等安居在边疆，而不是彻底消灭那些边境的少数民族。

孔子在《论语·尧曰》中讲到：

“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民族文化精神。我想，是孔子读到《诗经》这一篇时，有了这样的思想吧。孔子著《春秋》的历史精神大义所在，也是就在这里。

一曲雅歌，唱颂将士凯旋之悲喜——品读诗经《小雅·出车》

作者：沉默，诗书音画，自由之心，诗意栖居。欢迎和沉默一起诵读经典，行之，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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